乔雅笑了笑,“也没有人会在乎了。”明源颤了一下,唇线抿得笔直。
“为什么还不走呢?”她问。
明源回答:“两个小时后,我在隔壁有个会议要开,是和菲戈弗的。”
“那挺好的啊,乌勒尔的冬天太冷了,你和菲戈弗都要注意点别被冻伤了。”乔雅看不出表情地提醒。这几次会议都在乌勒尔召开,在斯嘉蒂的地盘,所以斯嘉蒂愈发肆无忌惮。
明源显得十分忐忑不安的模样,“NaNa,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以后这个称呼也请你不要再用了,直接叫我乔雅或者奈芙蒂斯吧。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这么亲昵的称呼,会让上司和子民们误会的。”她把话说得轻描淡写,那样友善又残酷,温柔又冷淡。
乔雅趁着明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极快地告别:“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再见,明源。”
她离开的背影冷淡而笔直,明源望着她,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换了一壶不会再有人喝的、温热的杏仁茶。
乔雅鼎盛时期的惊鸿一瞥、温柔接济,他们之间说是一见惊鸿、日久倾心,却总掺了血混着刀刃和暗芒,在平和温柔下猛地刺出一刃,有一种满是血腥气的痛快。
他们之间有一种可以称之为前任感的东西,彼此是对方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看上去毫无干系,却熟知对方的小细节。
明源实在是太难以忘怀乔雅在鼎盛时期的模样,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在他以为乔雅就那么一蹶不振的时候,她却借着斯嘉蒂的力站了起来,扶摇直上九万里。那种模样不是先前的高高在上,而是一种逼人灼热的血色。
谢你鼎盛之时不吝赐教,恕我千年之后不念旧情。昔日的接纳像是神明的垂怜,他对着她摇尾乞怜的同时饱含着青涩的痛楚,痛彻心扉、孑然妒火。
但是真正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之后,无论再怎么祈求原谅也没有用了啊。甚至,让她亲眼看着他的灭亡都无法做到。
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啊。
乔雅走出了会议室,门口站着斯嘉蒂,似乎是等待已久。明耀的光线投注在斯嘉蒂的眼睑上,系着厚重的枫红色围巾似乎是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浓重的阴影,显得寂寥。
乌勒尔实在是太冷,冷到斯嘉蒂癫狂,等到斯嘉蒂麻木。
那条围巾并没有戴好,似乎是被拉扯过了很多次,斯嘉蒂一烦躁就会去拉围巾。温暖的枫红色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狰狞可怖的割喉疤痕,柔软的针织围巾贴着它。
那一道割喉疤痕,是斯嘉蒂为了走上晨曦主义道路,把曾经的自己送上绞刑架才出现的。为了让曾经的自己解脱,她才割喉自杀。
对于国家而言,迎来新生、走上一天全新的道路上非常艰难痛苦的,需要自己亲手抹杀掉曾经的自己才行。
可是斯嘉蒂为了拥抱晨曦,拥抱乔雅,亲手杀了自己。
“你怎么还没走?”乔雅问。
斯嘉蒂转过身,乔雅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厚厚一大叠的纸,纸张上白纸黑字写的大字是乌勒尔对奥罗拉的帮助。仅仅是看见的片刻,乔雅就能依稀想起来建国那一天耀眼的血色,温柔的吻,还有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广播。
“感谢伟大盟方乌勒尔对我们如同兄弟般的帮助。”乔雅以无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嗤笑了一声,问斯嘉蒂,“拿着这些做什么呢?”
斯嘉蒂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抓着一张张条约,轻描淡写地、沉重地、缓慢地将它们一点点撕裂。乔雅目睹了它们的破裂,似乎就此见证了她们的决裂。
那是结晶,可它如今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纸张被斯嘉蒂随手扬了出去,像乌勒尔冬日冰冷的白雪,纷纷扬扬地撒了下来,冻得刺骨。
乔雅要感谢那天的阳光,那么刺眼,才能烤干她眼眶里的泪水。也要感谢满天的碎屑,挡住了她的泪眼朦胧,给她留有一线最后的尊严。她真的是太爱哭了啊。
斯嘉蒂也感谢着,感谢这些外在因素遮挡住她的视线,让她看不见乔雅的眼泪。她知道乔雅一定会哭的,她怕自己不忍心,一看到乔雅的眼泪就失控。
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