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杨宫杨执事那种“我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悲催心境,会很轻松地给崔堂主带来一夜好梦。
作为一个成熟的管理者,崔堂主对于这位被冤枉的执事一向态度良好,即便这么多年杨宫都没给过他好脸『色』,可他依然坚持着以德报怨,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大气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崔堂主是很愿意维持这么一个状态的,就让杨宫永远呆在这间静室里好了,就当养了一个开心果,多宝宗也不差他这么个人的饭钱,可多宝宗终归还是要给那么多受骗的修士一个交代。
骗子一共有两个,孟大师已经被品石师工会罚了五年禁足,而作为“主谋”的杨宫就得由多宝宗来惩处了,而且这惩处肯定不能比孟大师来的轻。
对于如何处理杨宫,崔堂主很是犯了难。要说按照杨宫的“罪责”,直接一刀砍了也不嫌重,崔堂主也不会心疼。
可问题是全天下都觉得杨宫是骗子,但多宝宗内部还有不少人是知道事情原委的,尤其是远在中州的宗门高层,他们拿了那么多钱,到最后怎么可能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
高层们都知道杨宫就是个背锅的,不仅无过反而还有功。那他直接把杨宫砍了会不会给高层们留下一个无情无义,卸磨杀驴的恶劣印象?
崔堂主做事还是很周全的,他不可能为了一时痛快就在高层心里给自己埋雷,所以犹豫再三,他终于压下了心头恶念,决定给杨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冲着杨宫的后脑勺,崔堂主轻轻咳了一声。
杨宫懒得理他,自顾自看着墙上隐约的裂纹。
崔堂主叹了口气,开启了语重心长模式:“杨兄受委屈了。”
杨宫轻轻哼了一声,无话可说。
崔堂主伸手拍了拍杨宫的肩膀:“宗门培育我们多年,如今遭逢劫难,由不得我们存有私心。能为宗门做些牺牲,倒也是杨兄的荣光。”
“呵呵!”杨宫冷笑一声:“我是荣光了,崔堂主可就剩下风光了吧?”
崔堂主摇了摇头:“杨兄的牺牲是宗门所需,我负重前行亦是宗门所需。不过是能力不同,责任不同罢了!”
“既然都是宗门所需,要不我们换换?”杨宫的话里带着嘲弄。
崔堂主扯扯嘴角:“我知道杨兄有情绪,可谁让你偏巧正处在需要牺牲的位置上,这能怪得了谁呢?要怪也只能怪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吧!”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杨宫一脸悲愤:“依我看,弄人的那个就是你吧?”
崔堂主一怔,脸上却闪过不易察觉的自得之『色』:就是我弄的你!你能把我怎么滴?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崔堂主压着笑意深深感叹:“世事如海,我等不过是无边瀚海中的一叶叶孤舟,大势所趋,我也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若有得罪,杨兄万物挂怀。”
杨宫跟他辩不起是非,势不如人,人家说什么都是道理。
“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理我?”杨宫早知自己有这么一天。
崔堂主转了转眼珠:“杨兄也清楚,按照你背负的罪责,宗门断然要取你『性』命,表态为其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为其二,容不得情面。”
一听这话,杨宫霎时间浑身颤抖,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死?天下还有比这还冤的事情么?
“你真要杀我?”杨宫猛地转过身来,牙根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恨意喷薄而出。
崔堂主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慌,他的本意是想吓一吓杨宫,看看他求饶的丑态来满足自己的某种恶趣味,可谁曾想,求饶没看到,却看到了疯狂。
“杨兄冷静!”崔堂主忙道:“我深知杨兄有功于宗门,多次告请宗门网开一面,今日也终于得到宗门首肯,杨兄……你不会死的。”
崔堂主一边说话一边后退,还不可抑制地一直吞咽唾『液』,生怕杨宫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直到他的话说完,看杨宫有了放松下来的趋势,才深深呼出了一口长气。
“不杀我了?”杨宫勉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你要将我怎样?”
崔堂主不敢再废话,干脆利落地说道:“逐出宗门,永不复用!”
杨宫眯起了眼睛,数个呼吸后狠狠点了点头:“好!”
“杨兄放心,你的家小宗门一定好好照顾,断然不会让杨兄心寒。”崔堂主又道。
杨宫冷冷一笑:“希望如你所言,否则……哼!”
崔堂主又咽了口唾沫,他突然发现杨宫给他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打架他当然是打不过杨宫的,但他们之前都是有身份的人,玩的是规矩,杨宫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动粗,所以他一点都不怂。
可现在杨宫连身份都没了,崔堂主毫不怀疑,如果杨宫的家小有个什么磕磕碰碰,他绝对会跟自己不死不休,这……也太野蛮了!
“杨兄今后有何打算?”崔堂主不想再跟杨宫打交道了,他心里有些没底。
杨宫却乐了,抛却了身份的限制,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烂人比他之前想象的更烂,简直一无是处!
“崔堂主放心,我不会离你太远,我会一直默默注视着你,当然,为了怕你烦,我不会在你眼前出现,只会站在你背后,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你步步高升,看你平步青云。”
崔堂主后背上的冷汗不自觉的滴落,强撑着笑意:“不知杨兄打算以何为生?”
“这个就不劳崔堂主挂念了。”杨宫瘆人地笑了笑:“我就是个粗人,比不得堂主大人身娇肉贵,在哪都能混一口饭,你可知道我在进多宝商会之前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崔堂主呆愣愣地问道。
杨宫斜了他一眼,推门而出:“那是你这种‘体面人’所理解不了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