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发出恐惧的尖叫:“这是什么东西!”
谢芜悠身形踉跄,手心的红光时隐时现,她之前强劲的巫力来源于村民置生死于度外的大勇,而现下他们的凛然渐渐淡去,恐惧升起,谢芜悠身上的巫力也会受到影响。
她咬牙挥出一个防护法阵,将村民尽数护住,用所剩无几的巫力攻击着那些奇怪的蛤蟆。
它们的身上流着绿色的脓液,看着十分恶心,一蹦数丈高,身上的液体也四溅开来,谢芜悠强忍着胸中的不适,用巫力格挡源源不断朝她扑来的蛤蟆。
王小兰是鬼魅,拿这种灵智未开的妖兽毫无办法,眼见着谢芜悠手里的红光渐渐暗淡,她心中明了,赶忙提醒在阵法中瑟瑟发抖的村民:
“不要怕,巫女会保护你们,信她,便能活下去!”
感受到身体内的巫力又逐渐强盛,谢芜悠渐渐从容了一些,冷静下来的她强撑着去仔细打量越打越多的蛤蟆,终于从它们背后的黏液上窥出了端倪。
那个黏液,和方才瑶鱼哭出来的好像一模一样。
脑中似有白光炸开,一段曾经熟悉的论述出现在谢芜悠的脑海里——
“泪兽,海妖之泪落土而成,盖保命之途也。”
是了,瑶鱼属于海妖,但凡海妖之泪,都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只要那些黏液碰到的石头、土地,过不了多久,就会蹦出一只全新的蛤蟆。
生生不息,永无止尽。
除非……杀了瑶鱼!
身边陡然的压力陡然一轻,是李谨加入了战局,他一套拳法舞得虎虎生风,将周围一丈内的泪兽都消灭殆尽,游刃有余,毫不吃力。
渐渐地,便没有泪兽敢再上来找死了,纷纷聚在一处,用突出的大眼睛看着李谨,身躯瑟瑟发抖。
“怎么办?”李谨与谢芜悠背靠着背,低声问道。
谢芜悠答他:“这是泪兽,想要根除,只能杀了瑶鱼。”
“那杀吗?我去动手,还能救出九夭的棺材。”
谢芜悠下意识地想说不,关于瑶鱼化形的真相,极有可能牵扯出更大的阴谋。
但更重要的是,瑶鱼秉着天地灵气而生,是天生地长的灵物,哪怕做过错事,杀之也是不小的业障。
虽然李谨好像并不多这份业障……
可是不一样……谢芜悠总觉得,她认识的李谨,是个全新的、干净的,与以往全然不同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李谨看出了谢芜悠眼里的犹豫,只当她是想留着瑶鱼查清幕后的人,便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果断地冲进泪兽堆里,身形利落地诛杀,任由绿色的浆液沾了一身,也不闪不避,用最快地速度减少着泪兽的数量。
虽然源源不断地有泪兽从石头里冒出来,但李谨胜在速度快,又仿佛感觉不到疲惫一般动作,泪兽的数量竟以一个稳定的速度下降着,眼见着越来越少。
谢芜悠看向蛤蟆群后的瑶鱼,正肚皮朝上粗喘着气,过度突出的双眼泛着红丝,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
谢芜悠无惧她的眼神,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
“瑶鱼,你说得对,天道不公,你和九夭,判若云泥!”
瑶鱼硕大的身体绝望地动了动,泪兽群又更加躁动了几分。
谢芜悠了然,果然瑶鱼的情绪会影响到泪兽群的行动。
“你与九夭差的,不仅仅是修行的天分和悟性,还有更重要的,心性。
九夭至纯至善,以慈悲为乐,而你不懂她的心性,狭隘愚蠢,锱铢必较,你即使再修行一千年,一万年也永远比不上九夭!”
“你懂什么修行!你懂什么!一个从人身上窃取力量的小偷,是人非人,半鬼不鬼,你凭什说我!凭什么!”瑶鱼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怒骂着谢芜悠,身体剧烈颤抖,显然已气到了极致。
蛤蟆们的攻击也变得杂乱无章,李谨寻到一个破绽,连连诛杀了一大片。
谢芜悠轻叹一声,唤道:“阿翡。”
瑶鱼的身形一滞,随即有些歇斯底里:“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不可能,不可能!”
“是她的最后一缕执念。”谢芜悠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幻境中的过往在眼前流动,看到一双天真懵懂的眼睛,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不可能,她没死,没死的妖哪来的那个,不可能!”
“在执念凝成的幻境里,我曾经问过九夭,为何一定要融入这个村子?
她说为了一个朋友,她勤奋,刻苦,上进,一身鳞片十分漂亮,绿莹莹的,和翡翠一般。
她叫阿翡,很想修出人形,很想得道成仙。
可是她想告诉阿翡,人和妖没什么不一样的,哪怕的一辈子无法得道成仙,也可以过得精彩快乐。
等她真正融入村子,让村民们都接受妖,她就把阿翡接过来,亲眼看看人是怎样生活的。
以妖的身体,不用变成人,只用坦坦荡荡,让芸芸众生瞻仰她的美。”
瑶鱼沉默了,这次她没有流泪,只是悲戚地看着洞顶,像一具没了灵魂的空壳子。
蛤蟆们也停止了攻击,傻乎乎地蹲在那,眨着眼一动不动。
谢芜悠释然一笑,哪有什么真正丑陋的东西,不过是各有好恶罢了,心之所怡为美,何必分个好次?
嘭——李谨一拳将谢芜悠出神看着的蛤蟆给打爆了。
谢芜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缓缓将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内关穴上。
觉得恶心并不代表它丑对吧……胃气上涌而已,哕——
“你骗我,不会的,她哪有那么好,哪有妖不自私,不会的……”瑶鱼不住念着,与其说是在说服别人,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