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着身子,将就在别人屋檐下秤花生,怕雨水打湿花生,屋檐遮不住的地方拿自己身子挡着,她的身板儿愈发的像个门板,她愈发的是个粗壮的妇人。
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去,而这屋檐的主人走出来呼喝:“这里不能做买卖,赶紧走开。”
“就走就走,”元财姑陪着笑脸,飞快把花生秤好收钱,扛着她的大竹筐在雨里招揽下一笔生意。
贺宁在学里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元财姑,出言粗鲁,花痴一个,此后见到也是绿竹的同情心居多,而宁哥是异地见乡亲的亲切和他富财姑穷的落差。
如果让宁哥选,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舒泽,如果告诉他舒泽和元财姑成亲的内幕,贺宁也只会痛骂元财姑,因为少年怀春不是罪,而贺宁、祁越、宋瀚都爱慕过元秀。
哦,贺宁、宋瀚还盯着燕燕,而祁越也想过绿竹。
今天的这一幕让贺宁震撼,觉得五脏六腑被拧起来,直到有疼痛出来。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轻巧蓑衣,再看看元财姑打湿的发丝,他又看看自己精致的衣裳,不敢比秀姐,卖衣料的店铺东家也不敢穿的太差,再看看元财姑的粗布衣裳,默默的打马转回店铺。
这马还是雇来的,贺小矶去还马,让贺宁进去换衣裳:“湿了的。”贺宁嗯上一声,随便抖抖半湿的衣下襟,下雨天都会这样,径直到正房来见燕燕。
“那几个不省心的总算走了,城外那块地我也看了,一亩二分地,三间屋子土坯的,如果要的话,也就几十两银子,实在不大,只好在离城不远,六里多地。”
燕燕张了张嘴:“这也太小了,”面庞上出来不满意:“咱们说好的,拿两千买份儿地,贵点少点都可以,一个要近一个要田肥,离的远就不能每天一早给秀姐送新鲜菜,护国公府不缺什么,所以咱们的心意更加重要。”
碧云送茶上来,贺宁接过坐下,嗤笑一声:“还一个要近一个要田肥,敢情你不是新集守着集市和田地长大的姑娘,竟然是个深宅里的不成?”
燕燕想想,笑道:“外地人置办田地难,咱们也不能处处寻秀姐帮忙,所以贵点也成不是吗?实在不行,那慢点也成,这一亩带三间土坯房也太小了。”
贺宁做个怪相:“有就不错了,人家肯卖给外地人就不错了,上个月那一份儿地,开口就是五万的银子,你们商议的也快,我上午说,中午回我话,可是怎么样,我赶在吃午饭的钟点到经济面前,人家非要等本家亲戚从外地赶回来再卖。买地,你以为容易。”
绿竹和酒花低头裁剪衣裳,所以一直没开口,她此时回了回头:“落第的,你今天怎么了,为送走南边商人你就差睡不着觉,他们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贺宁默然一下:“绿竹你穿上蓑衣和木屐,到隔壁街找找元财姑,”
绿竹握着剪刀笑:“这不用你说,我知道她在咱们附近做小生意,过年我同她说,离我近些,如果遇事也可以及时到店里来,你遇到她了,那你怎么不叫她过来?”
“她在做生意,下着雨找不到挡雨的地方,还被人赶......”贺宁道。
绿竹瞪圆眼睛,放下剪刀,慌慌张张的出这房门,很快披着蓑衣,木屐当当的响走了。
贺宁嘀咕:“这么大雨,你能帮忙搬得动大竹筐?”往店堂里看看,果然绿竹带着贺石头。
元财姑过来以后,燕燕也忙活开,取自己的衣裳给财姑换上,又拿干巾帛让她擦头发,枣花往厨房煮姜汤。
元财姑换衣裳的时候,燕燕在正厅里等,贺宁借机小声道:“看看她,咱们还不知足吗?有一亩地就先买下来吧,你要是不买,说不好明天就没了。”
燕燕好笑:“我还是嫌少,可是我怕再不有块地,枣花酒花就要把猪养到荷花池旁边,还有她们洗衣的时候嘀咕什么鸭子和鹅,你难道愿意看荷花的时候被头大鹅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