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图澄明亮的笑意渐次扩大,仿佛带有某种除人心中疑窦的神秘力量,只见他频频颔首道:“一生万法,万法归一,念兹在兹,久久为功,日后自有殊胜,依贫道所见,郭公子与少姝姑娘宿慧不浅。”
(念兹在兹:出自出自《尚书·大禹谟》,意是泛指念念不忘某一件事情。)
(久久为功:出自《史记》中《礼书》篇“守正笃实,久久为功”。守正,即坚定目标;笃实,即踏实做事;而久久为功,即为长久的坚持。)
(殊胜:本指稍微略胜、或特别优美,也有事物超绝而稀有之电。佛教特指事之超绝而世所希有者,常用来赞叹法会的庄严、因缘的难缝、法门的玄妙等。)
过去者为因,现在者为果;现在者为因,未来者为果——这是佛教的三世因果论,而人的“宿慧”在今生遇到了机缘,便会显发出来,是某种先天的智慧。
“哪里哪里,法师谬赞。”兄妹俩忙不迭的推辞,只觉愧不敢当。
“念兹在兹,便是要每时每刻身体力行。”子猷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姝。
少姝笑答:“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出自司马迁《孔子世家赞》,“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意指虽然不能到达那境界,但是心中一直向往它。)
屋子里,除了那高谈快论的三位,其余还在大眼瞪小眼。
听着他们你来我往,武家父女虽一时未能全部领会,亦觉大和尚名不虚传,大为诚服。
“时辰不早,贫道取了钵,还要去拜访思道友。”佛图澄望眼窗格外天光下的葱郁山色,意欲辞别了。
少姝一振,思霄于山外的相识众多,可惜她总无缘得见,冷不丁地遇着一位,登时惊喜交集,她立即自告奋勇:“山径杂乱,我来为法师引路?”
“不劳烦姑娘了,贫道还记得令舅结庐所在。”
少姝不觉咂舌,原来,人家大和尚一早知道她家底里。
“未知法师将在界休盘桓几时,”子猷不舍,恳切相请,“来日宽馀,可否烦请法师至华岩书馆赐教?如得光降,亦可大慰众学子仰慕之私,悟缘之盼。”
少姝心下一动,兄长念念不忘华岩馆的传习教化,已然深刻在他血液当中了。
“今得心仪陶钵,且与诸位相谈甚欢,贫道已然不虚此行了,”佛图澄浅浅笑着,伸手往双脚点了点,“它们将我引向何处,都是佛陀的指示,先深谢郭公子的盛情厚意,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我们随缘再遇吧。”
听他熟稔地使用着方言惜别,大家忍不住咧嘴笑开了。
佛图澄依前约放下了重金,窑门外临行时,他再度回头,用温和的目光打量过众人,合掌道:“诸位留步,贫道告辞了。”
众人齐齐揖拜,翘首目送,直到大和尚的身影转出山坳不见了。
回到屋内,武成器低了头,打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十数贯五株,怔忡地呆坐起来。
“出家人不以钱财为意,不过在下忖度,”子猷健步掀帘而入,见此情景朗声道,“器物唯有在真正有缘人的手中,才值连城之价。”
武成器似醒转般,在长脸上抹了一把,苦笑道:“是,若论技艺,山间作坊遍布,总不乏出类拔萃的,不过法师所器重的,当是小女技巧之内的虔诚,合该是她的造化。惭愧啊,小人整日里心怀生计,忧虑重重,只记挂着赶工劳作,已无暇顾及陶艺的内在了,尽管做到指头发颤,竟与本心相去甚远。”
“才没有,父亲的陶艺无人能及!”珐花听得急了,眼眶泛红。
父亲的手落在女儿的头上,并重重舒出一口长气。
这时,大小陶工一齐涌了进来,个个眉飞色舞,喜出望外。
“东家快来看,出窑了!”
“哎呀,品好色足,保管你们想不到!”
“这一窑烧得也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