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猷见状,一脸无可如何的神情,抹额失笑答:“好吧,人各有志。”
“在聊什么好玩儿的啊?”少姝引着姐妹们往这边而来,在她们脚步赶至之前,欢快爽脆的笑声已经先到了。
“瞧,又来了几位小顽童。”子献回头冲姐妹们笑着,“子默才同我们说,他不情愿自己的心性变化,要像阿翁那样,径直去当个老顽童哩!”
“什么?!”少嫆双眼睁得斗大,她可是日日挨得辛苦,尚嫌光阴慢吞吞,恨不得明天一睡醒,发现自己变得亭亭玉立,气韵独特,就像少婵姐姐那样。
“听起来不错,”少妍敲着酸涨的小腿,不忘打趣小弟,“等将来我们都老了,陪你玩不动了,你还可以同承欢膝下的孙儿们接着玩闹啊!”
“唔,子默,来我问你,”少姝注视小弟黑白分明的大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想你也清楚,阿翁阿婆两位老人家,也不是打出世就是咱们的阿翁阿婆吧?”
“那是自然。”子默眼前恍惚出现了二老鹤发苍颜的慈祥神态,他虽那样说,但要想象长辈稚气未脱的幼年模样,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神采,确实是有点不大容易。
少姝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我也是在某一天,才‘噗地’意识到,任谁都曾有过‘小时候’。妈妈就跟我提过,年青的生命最美好,但十有八九的人,并不懂得她的好处,懂得的时候,才发现她已渐行渐远。”
“想必三叔母十分眷念她的年少青春。”少婵点点头,添多了几分惆怅,“谁又不是呢?”
“呵呵,”少姝笑了,“巧了,我问过妈妈,如有契机能折返到‘小时候’,她会选择回去吗?”
“叔母她一定愿意的!”子默先声夺人答道,“这样的好事,有谁会不愿意呢?”
“嗯,年少人和善温暖,无忧无虑,可是,”少姝语气一转,“妈妈回答我说,她并不愿意回到那个令人怀想难忘的‘小时候’。”
“却是为何?”
少姝抬眼一瞧,竟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在发问。
“她说啊,年少的天真,多源于未经世事的无知,而不再年少的天真,则是人超脱之后才可获得的圆融。没有经见过的‘不想要’,和经见过后决定的‘不想要’,当属截然两样境界,从未做过取舍,那么人的心中,不见得会找到——”少姝顿一下,换口气,“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少嫆纳罕,忙想要问个究竟。
“呵呵,是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它对你重要——才重要。”少姝这样子回答,乍听起来很玄奥,又像足绕口令,她嘴角轻扬上来,“再者说,这世上难见心性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有固定的答案呢?”
“嗯,所谓‘一种米养百种人’,各人所求所得,想来是不可向人说的,亦不足为外人道哉。”子猷沉吟,他亦持相同观点,“什么是对你最重要的?在这世上,唯有你自己能发掘到底。”
“多么隐密,那你来说说看,咱们该去何处寻觅它,方是对路?”少婵歪头过来直视少姝,郑重而期待。
“姐姐,我也还在找寻的路上哇!试想,人生漫漫此程,当有无数珍忆,会化做源源无尽之力,支撑着我们迤逦而行,让这寻寻觅觅的一颗心,走向真纯天性的归途。得意欢欣也罢,煎熬苦楚也罢,终会像鸑鷟泉中的骊珠美玉,静静地躺在岁月的河底,潋滟恒长。”少姝收回悠悠然的目光,又落在少婵兀自摩挲把玩的石子上面。
这个比方直说到少婵的心里去,她会意地将手掌托高,以作展示:“海枯石烂,谁见过?海水从未干涸,石头从无腐烂,它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于世上了,再过很久很久,还将一如既往,可谓历久弥真,实在无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