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珐花和缓和缓,少姝又献上她那尤为擅长的一塌糊涂的溢美之辞,也不怕酸倒人家的大牙:“我还是头回见识珐花你的舞姿哩,俏如彩蝶,艳如仙葩,明丽不可方物。你每一日的心情,合该似方才那般轻盈曼妙,乐以忘忧!”
珐花感激地点着头,紧扣好友双手,指节处轻微地发白,暗自将少姝的话好好印记心中。
“走,咱们收了那些花花绿绿的盘子去。”少姝提议。
珐花蓦地想起来:“方才公子姑娘们作诗,有好些读书人都从旁录下来了,那贾公子一首不落地誊在盘子上,十分宝贝地交到这手上,嘱咐务必悉心烧制。”
“不足怪的,文人自来爱惜墨宝,可能作在盘子上的,贾公子估摸也是头一回吧。” 从小到大,少姝向来有珍视自己笔迹的习惯,示不示人不打紧,从不胡乱丢弃,以此心度之,便对贾飏的举动剖析得八九不离十,接着又冲好友郑重托道,“除了贾公子,我家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等不及了,盼着他们的春彩诗文瓷盘早些璀璨出炉——如许重任,还是全靠你留心操劳呢!”
“看姑娘说的,还与我客气起来了。”珐花眸光闪了闪,低头小声应着,碎步提动,先赶着去拾掇。
在一片热闹不休的嘈杂间,不期然,有声声长啸从远处次递传来,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如箫韶笙簧之音,越过层密山峦,抵达此地。
那啸声中,有一脉灌注着强大生命力的激情,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心,无不闻之色变。
仅仅持续了片刻,一切戛然而止,像个梦,消散在暮霭之中。
少姝愣愣的,半晌自语道:“歧路聊清啸,霞岫绕短歌。若非方外士,何声心上过?”
(方外:世俗礼法之外,出自《庄子 大宗师》“彼游方之外者也”。)
子猷低头,看一眼嗡嗡震动的琴弦,喃喃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从前你长伴先生左右,定是眷恋尤甚。”
(“凡音”句:出自《礼记·乐记》。)
贾飏眺望远处,呆呆出神:“此等鸾凤唱和般的啸声,还会有别人么?可惜啊,父母大人先行下山去,就这样错过了。”
“公子说谁?”阿真满脸疑窦。
贾飏摇头无言,望着肃立静听的郭家兄妹们,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尽管这时节白昼越来越长,眨眼间已然到了薄暮时分。
源神泉畔渐渐恢复到节日前的静谧,唯有在薰风里淅淅瑟瑟的花叶,及不知停留舒缓向前的泉水,仍一如既往。
贾飏向郭家兄妹们一一话别后,驱车而返。
不觉酒劲已散了七八分,大家收敛心神,仍要沿着逶迤的河边步行回陶复庐去。
少嫆踉踉跄跄,举步维艰,忍不住喊了出来:“双眼又涩又倦,四肢沉如灌铅,好想一下子飞到床铺上面。”
“你们都累坏了,今晚回去了早点歇息。”思霓殷殷叮咛着,又关切道,“少嫆走不动,不如让骐骐来驮你一段?”
“真的?”少嫆迷瞪的眼睛“唰”地亮起,立即不怀好意地盯上小鹿。
骐骐预感不妙,四蹄轻扬,装作若无其事般,往远处奔去。
“等等,小东西耍赖,你敢不听叔母的话!”少嫆提裙奋起直追,脚下一溜轻尘。
个个在后面笑到岔气。
子献高声吆喝道:“瞧这腿脚,倒腾得好利索啊,明明跑得比兔子还快,喂,你驮‘小东西’还差不多!”
与来时不同,大家都在前面走,少姝悠哉游哉地殿后,脑袋里也放空空,也没有什么事可费心的,实在很舒服。
少妍靠过来,貌闲随意,拿起少姝脖子上挂着的玉桃,对着夕晖摆弄赏玩:“唔,倒好个石头,莹润如酥,成色实在是不错。”
“少姝啊,你看那贾飏公子为人如何?”少妍状似漫不经心,边问边瞟过妹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