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何止是看不到,乃至于只可意会,而不可意传,然则,何以谓‘道可道,非常道’呢?”
(“道可道,非常道”句:出自老子《道德经》开篇之句,意思大约是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道,就不是永恒普遍的“道”了。老子破天荒提出了“道”这个概念,作为其哲学思想的核心。“道”的含义博大精深,人们可从历史的角度来认识,也可以从文学的方面去理解,还可以从美学原理去探求,更应从哲学体系的辩证法去思维。)
怀疑少姝揭出的迷底是进入了又一层的高深莫测,阿圆迫不及待地追问:“感应道之运行,会怎样?”
少姝夸张地托起一只胳膊,好像托着什么虚无之物,答道:“唯有感应且遵循了大道的人,才会切实自如的挥洒力量,到底作些事情出来。”
“什么什么?”匐勒如坠五里雾中,眸光空洞迷惘,眉间也出现了极伤脑筋的两道褶皱。
“我还是没弄明白。”阿圆也觉得越来越糊涂了,直言不讳要求道,“姐姐能再说得再浅显晓畅些吗?”
“这个——”
少顷,他俩见少姝拎起了装水的葫芦,有板有眼地打起比方来:“且换说这水好了,它可供人炊饮灌溉洗漱等等,是善吧?”
“是善。”
“但它如果在某种情形下不断地汇集壮大,进而成了挟裹一切的洪流,侵袭冲毁乡民住地,那便是恶吧?”
“当然是恶了,没毛病。”
“你们瞧,善与恶这种相对的区分,是人心给水下的定论,而水本身呢仅仅是水,无论是涓涓细流,亦或汹涌巨浪,都是水的‘本来面目’,毫无区分,你们能领略感应到吗?”
“我的天,事情还能这样寻思啊?”阿圆立刻瞠目不动,此时此刻,他原本那黑白分明的世界开始渐生动摇了。
“山上长大的孩子们,打小便追捧大禹治水之事,百听不厌,每逢上巳节,务须隆重拜祭方完,可有谁留神想过,为何独独是大禹会成功哩?”
匐勒与阿圆面面相觑,老老实实地一起摇头。
少姝笑了:“追根溯源,他并没有把水当作务必克敌制胜的对手,一切是在他真正明了水的面目之后才完成的。”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大禹确是领悟了大道之人。”思霄适时品评道。
“思医师说的什么?”阿圆觉得动听而神秘。
少姝细致耐心地为他说明,这是《庄子 齐物论》里头的一名话,意即没有“彼”就没有“我”,反过来,没有“我”,“彼”也无法得到呈现。
(《庄子 齐物论》:庄子认为万物都是浑然一体的,并且在不断向其对立面转化,因而没有区别。“齐物”的意思是万物齐一、等同,即一切事物之间没有什么差别,世间没有是非、美丑、善恶、贵贱之分。)
思霄清了回嗓子,又准备开腔了,趁此机会,索性将反者道之动的内涵加以延伸开来:“阿圆呐,少姝与你已然罗列了不少相反对立的‘彼’与‘我’,或可概括为‘善’与‘恶’,须知,所有以相反对立呈现出来的两面,不过是表象而已。人心惯以接受是非分明,导致了爱憎分明,迷己逐物,固执的追逐一面,排斥甚或不允许另一面发生,这便升起了‘成见’。我们不妨再往深处想想,没有了光,亦不会有影,这些貌似对立的双方皆如阴阳般相辅相成,是无法分离的一体,因此上,你无须拘泥于任何一面,不然的话,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佛图澄连连称是,亦有感而发:“在佛道里,善与恶可指任何对立之两端,迷己逐物的‘执着’,说白了,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殊不知想到什么就要什么,正是苦痛的根源,求之不得,实苦;既得之后,亦苦。如陷泥沼,无法自拔——受此所限,看不到世界的本相,道也就无从向人显现了。”
(执着:原为佛教用语,指对某一事物或某一信念极强的渴望,无法释怀,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超脱。后来指固执或拘泥,也指坚持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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