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禅师一掌按下,直按在宁南的剑尖之上,剑刃透掌而出。众人见状,均是低呼一声,都道那枯荣禅师定是年纪大了,反应不及。只有几个有眼尖的,发现那剑刃虽然穿透了枯荣禅师的手掌,却未留下血迹。
宁南一剑刺出,本有片刻欣喜,随即发现那枯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往下偏了寸许,那剑刃正好从他的指缝中间穿过,被食指与中指夹住。她好歹是白灵教中魁星,反应自然迅捷,手腕登时一转,要凭剑刃绞断枯荣的手指。枯荣只是一笑,指上却无动作,宁南只觉宝剑刺入了两块巨岩之中,半点也翻转不得。宁南慌乱之下急欲拔剑,又觉得枯荣的两根手指就像是两根铁钳,死死地将宝剑钳住,却又如何抽的动?
一招下来,胜负本已见了分晓,枯荣却忽的把手指一松,将剑还给了宁南。宁南本在大力抽剑,枯荣一松手,她自己反而向后跌了出去,晃了一晃才稳住身形,若枯荣趁势追上一掌,宁南早已受伤。但是枯荣只将手往胸前一收,也不追击,似在静等着宁南调整好状态。
宁南虽然不解其意,但对方既然给了机会,她当然要牢牢抓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已知道枯荣的指功厉害,打定主意不再以宝剑和他的手指相交,使一招“漫天花雨”,剑光化作一点梅花,顷刻间刺出六剑。枯荣点了点头,道一声“好”,又是一掌探出,掌风所及之处,竟把这六剑统统笼罩,宁南不敢贸然出剑,硬生生将这剑收了回来。
枯荣剑宁南收剑,低声道:“这‘漫天花雨’该当百花争艳,招式迭出不穷,似你这般,只有一朵梅花,只能唤作‘梅花六出’才是。”
宁南闻言,心神一震,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招“漫天花雨”使起来不够得心应手,现在方明原因所在。一招被破,宁南又使一招“孤注一掷”,这招与前招正好相反,全神贯注的一剑刺出,枯荣掌力虽然雄厚,若分散开来,却也未必抵挡得住。枯荣见宁南变招如此机巧,微微颌首,将内力收成一股,汇于指尖,向前点出。
这一点,手指之前竟有无形气劲,离体三寸,宁南的宝剑与之相对,已无法再往前半点。枯荣又道:“虽是‘孤注一掷’,可你看那江海波涛,无不是一波三折。内劲之中若无变化,就如猪突猛进,看似凶猛,其实极易化解......女施主,你且看老衲的指法。”说着,宁南剑上传来一股大力,逼得她虎口一麻,勉力将宝剑握住。她心中刚刚庆幸自己没在人前出丑,第二股内力就又来到,她虎口本已酸麻,终于握不住剑柄,宝剑脱手而出。
枯荣化指为掌,将手心对着那宝剑一用力,掌心之中产生出一股吸力来,宝剑就如一个活物,自行飞进枯荣的手里。众人见了这一幕,无不骇然,就连轩明池都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一路上对枯荣总还算是足够尊敬。枯荣夺过宝剑,以二指夹着剑刃,把剑柄递回宁南手中道:“女施主,你可曾看得明白?”
此情此境,宁南如何不知枯荣是在指点自己,心中大为感激。接过剑来,深深一礼道:“禅师不愿以大欺小,如此折服与我,小女不胜感激。”枯荣笑呵呵道:“田忌赛马,你们既然瞧得起老和尚,老和尚就得卖你们个面子不是?”
原来白蓦然认定枯荣禅师乃是对伙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就连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白小七或许能够得胜,也得大有消耗,后面两场却也不用比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弃权,反正对方每个人只能出战一次。
但弃权毕竟不好听,洛花楹心思敏捷,就道:“那老和尚看起来人挺好的,又不会伤了姐姐们,我们不妨派出个武功差点的,跟他意思意思,总比弃权强。”白蓦然心中虽然觉得这主意不错,但是那枯荣的功力何等深厚,就算是自己,都险些遭了杀身之祸,又怎敢让教中姐妹们以身犯险?
她们本来正犹豫不决,轩明池却以激将之法来激,宁南性子最为火爆,便自行冲了出来。白蓦然心说宁南的功夫只在二位护法之下,若要派人出战,她已是不二之选,就没阻拦。
后来果如洛花楹所想,枯荣发现宁南的功力远不如己,不愿以大压小,反而犯了难。其实他第一招夹住宁南的剑身之时,已可两指掰断那柄宝剑,但这样一来,传将出去,江湖中人须道他老和尚几十岁的年纪,却欺负一个小女娃。于是枯荣宁愿多费些尽力,找出宁南招式之间的不足之处,加以指导,反而成了师父向徒弟拆招一样。
宁南虽未得胜,但被枯荣三言两语,点明剑法之中许多精要之处,已是不小的收获。白蓦然本来也没想过宁南能够得胜,见她败阵回来,上前关切道:“宁姐姐,你没受伤吧?”宁南缓缓摇头,心中仍想着枯荣提点自己的言语。
枯荣得胜,该挑一名人质要回。他念及兵机门中已无可战之人,就选了那兵机门被俘的长老,兵机门中长老被俘,却要由别人救回,都觉得面上无光。但是枯荣一番好意,不得不领情,众人只好谢过了。倒是惊风门中那姓风的老爷子,见枯荣回来,兀自嘀嘀咕咕道:“好啊,对付这么个大姑娘,居然只用了三招,枯木门的功夫果然不错。”
明眼人都能看出,枯荣一招之间便能得胜,他却说什么“只用三招”,摆明了是在没事找事。那宋万跟他本已不对付,枯荣又刚刚有恩于兵机门,当即就要替枯荣出头。枯荣禅师却只是把手往宋万小臂上一按,对他缓缓摇头,宋万只觉一股温和的大力传来,就好像置身于一片温水之中,虽然很是舒服,却被压得步履艰难,心下不禁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