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珊收回了剑,却是心中快速思索,眼下如何才能劝说娈城的人没有反叛之心呢。
而焦饷不言语,他略微退后几步,边上的几个士兵立刻给他脖子上的伤口包扎。他的心中也在考虑,此时此刻的顾迎珊,若是要发难,这里上万的士兵也是没有能拦得住她的。但是他也认为,顾迎珊也没有办法能够给自己的大业带来多大的影响。如果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解救这些娈城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迎珊回过头,看向台下的那众多的娈城百姓。
他们已经是北涧国的俘虏,不论他们之前在娈城的地位如何,是什么身份,如今皆沦为北涧国的阶下囚,多数人被数根绳子牢牢的捆在一起,随时都面临着生命被剥夺的情况。但是他们却看着自己,看着这个高台。
作为过去娈王观赏蹴鞠的高台,坐落在这蹴鞠场的中央,十分显眼。而顾迎珊先前的举动,早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是台下的人离这里太远了,丝毫没有听清楚顾迎珊方才和焦饷的话。他们作为俘虏,是不敢说什么的,也是抱着那最后一丝期望,看向顾迎珊。
顾迎珊对着焦饷说道:“只要他们愿意起誓,今生今世不反抗北涧国,你看如何?”
焦饷冷笑一声,却没有表现出太多不屑:“好啊,若是能够让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愿意真心归降,当然可以不杀他们。”
顾迎珊点点头,她踩着剑,缓缓飞向空中,虽然这样会让自己成为所有人的靶子,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诸位,娈城百姓。”终于,她有些紧张的开口道,“你们如今都已经看到了,娈城,已经被北涧国攻破了。”
台下的百姓们有的神色紧张,有的却是一副麻木的表情,或许是极度的绝望和痛苦,才让他们露出了如此麻木的表情吧。
“我知道,娈城破了,很多人都因此失去了性命。”
顾迎珊顿了顿,台下成千上万的百姓们依旧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她的拳头不由得捏紧,被如此多的目光注视着,她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更是担心自己说错话,会失去他们生的机会。
“但是,如今在场的人,你们都还活着。而已经死去的人……”她顿了顿,绞尽脑汁得去思索该如何去宽慰那些死去的灵魂,半晌,她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毕竟这是战争,是战争就会流血,就会有人失去生命。”
“而北涧国的焦饷焦将军已经向我承诺了,只要大家不要再生反抗之心,每个人都可以活下去,每个人都可以有尊严的继续在娈城生活……”
“你住嘴——————”突然,台下爆发出了一个声音,生生打断的顾迎珊的话。
只见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他目光凶狠得瞪着顾迎珊道:“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北涧国的走狗!休得要在这里大放厥词!吾等宁是死,也绝不像你这般无耻!”
顾迎珊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扣上这样的一个帽子。但见那人的脸庞,顾迎珊似乎隐隐约约觉得见过。
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叛徒!我……我只是想要让大家活下去……”
“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我呸!”那人转过头朝着四周喊道,“大家看好了,她就是我们北涧国的叛徒,凌宇大将军的前夫人。”
顾迎珊一愣,想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台下的百姓们顿时开始议论,饶是被万军围住,他们也开始激动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个女人怎么面熟熟的!”
“真是不要脸的东西!我就说凌宇大将军为什么要休妻,原来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呸!一定是因为她投降了北涧国,做了走狗,才会让我们娈城失守的!”
“吾儿惨死,竟因如此!”
“我全家被杀!全家被杀!都是因为这个混蛋!”
“卖国求荣的东西!”
“背信弃义的小人!”
“………………”
台下骂声一片,娈城的百姓们激动了起来,他们开始不断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绳子。
焦饷眼见形势不对,立刻挥了挥手。而那些士兵们早已蓄势待发,看到焦饷的指令,立刻放箭!
突然,四面八方的箭矢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朝着台下的百姓们射去。
变化太快了!
顾迎珊眼睛瞪大,她紧咬牙关拼死冲出去,挥剑而下替人们挡下这些剑。
可是,她一个人的力量,能挡得了一支两支,挡得了三支四支,却挡不住百支、千支。
“呜啊——”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得爆发!
饶是她灵动身法,挡下几支后,看到那一支羽翼飞向一个孩子,她拼命冲了过去,挥剑。
却晚了一步,那羽翼擦肩而过,瞬间射中了那孩子的眼睛,将她幼小的头颅射穿,那血影喷洒出来,血滴溅在了顾迎珊的脸上。
“焦饷你住手!”顾迎珊崩溃了,她爆喝一声,神之力本能的外放出去,瞬间离她数十米范围的箭略微停顿了一下,速度减慢了很多,一支支落在了地上。
焦饷眼看顾迎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心中一凛,立刻喊道:“停手——”
可是随后他却觉得心中怪异。因为方才他已经决定要杀光这些娈城的人了,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会立刻下达停手的命令。他没有多想,只是心中对顾迎珊的力量更加忌惮了。
顾迎珊再次踩在剑上。实际上方才神之力的本能爆发外放,让她一时间觉得头痛剧烈,强烈的眩晕感充斥脑海。她的神之力已经衰退了大半,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如今焦饷没有向自己发难,一方面是因为万魂阵,一方面则是忌惮自己的实力。她必须得让自己尽快恢复,心中默念神之力的基础法决。她强打精神,回头冲着焦饷道:“为什么?”
焦饷手心发汗,他做将军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什么人能让自己如此忌惮。他强忍心中惧怕道:“本将军,只是为了保护我军将士。”
顾迎珊转过头,丝丝神之力在不断地顺着仙法而补充着。下方的人们抱头痛哭的样子让她心痛,而那些因为方才乱箭死去的人,更是让她心颤不已。
娈城内,其实已经死伤很多人了,其中不乏有很多百姓和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但是眼前这种将人集中在一起,以乱箭无差别射死的方式,实在是过于残忍。
而最令顾迎珊担心的,不单单是焦饷的屠城令,还有那不知何时发动的万魂阵。
琼刃长老在自己临行前已经告诉自己,万魂阵需要尸体驱动,而那些尸体的量,直接影响万魂阵的覆盖范围和强度。也就是说,娈城内不知何时布下的万魂阵,也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来。
顾迎珊顾不得许多了,她此时明白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如何被辱骂,如何被诋毁。眼下最重要的,是拯救这些人的性命,哪怕自己沦为他们口中那般!
“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明白吗!”她浮在空中大喊道,“如今娈城已破,北涧国的军队已经完全占领了娈城,你们如今再抵抗,也是徒劳无功!”
下面的百姓们咬牙切齿,无数人眼泪婆娑,却说不出一句话。
是的,这些人都明白,继续抵抗下去是什么后果。而顾迎珊方才拼死保护他们,也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的。
“只要你们真心投靠,我可以为大家保证,绝对可以平安得活下来。”顾迎珊诚恳得说道。
终于,人群当中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是一个衣着华贵却布满灰尘和血迹的青年。
“顾……顾仙人,你,你说的话可是作数?”
他紧张无比得说完这句话,并不停地看向四周。
顾迎珊立刻点点头,并以飞快的速度飞向他,将他一把从人群中拽了出来,顺势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安然无恙得放在了台上。
那人紧张无比,在看到顾迎珊飞来的时候吓得闭上眼睛,待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人群之外了。
“你是张里男爵的长子?”顾迎珊认得此人,曾经在城中见过。
那人听到顾迎珊竟然直接将他的身份报了出来,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起来,冷汗不住地往下流,立刻跪倒在地俯首道:“是……是的。小人张重,父亲张里已于三日前过世……”
顾迎珊对着后面的焦饷说道:“可否保留这爵位?”
焦饷倒是出人意料地道:“可以,只要是能为我北涧国效力的,以前的爵位可以保留。不过侯爵和伯爵,还有世袭权必须由大王钦定。”
张重听到此话,低着头的他立刻欣喜若狂,跪着转过身朝着焦饷用力的磕头:“多谢大将军恩典!多谢大将军恩典!”
焦饷拍拍手,示意那张重停下,命人将他带了下去,走上前对着台下的众多百姓道:“如你们所听,我焦饷一言九鼎。凡是之前在南涧国有爵位的,诚心投诚皆可以保留爵位。”
百姓们听闻此言,脸上露出着不甘、恐惧、和绝望,各种各样的神色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