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痛死我了……陛下，陛下在哪……”

花沁躺在床榻上，衣衫半退，宫婢柔顺的垂目跪在地上帮她揉捏小腿，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站在床尾的稳婆见此立刻扬声附和道，“娘娘您加把劲啊！已经看见小皇子的头了！娘娘，加把劲儿！”

殿外，老皇帝背着手急躁的走来走去，不时向着内殿屏风后投去一眼，愠怒道，“贵妃娘娘和皇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朕砍了你们的脑袋！”说完，他一掀龙袍，重重坐在酸木枝椅子上，“怎么还没生出来？！”

守在殿外的花家家主见此亦是急的团团转，但是老皇帝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看着小皇子出声，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肯离开，再开口，恐怕就真的恼了，花沁的肚子他最清楚不过了，她是……绝对生不出来的！

内殿，花沁冲着稳婆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那稳婆谄媚一笑，花沁向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恼怒，“父亲怎么办事的，怎么还没把陛下哄走？”

那宫婢手一顿，看向稳婆，稳婆立刻应了一声，指挥着帮手将提前准备好的血袋里的血水倒出来，又让人端出去，她一边扬声呼喊，一边向外走，神情急切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坏了，贵妃娘娘大出血，快让厨房去准备补血的，还有，早就让准备的人参汤呢？！还不快端来给娘娘进补！”

“你说什么？贵妃娘娘怎么样了！”老皇帝此时就像发怒的狮子，他粗喘着气厉喝一声，那稳婆哎呦一声，立刻道，“陛下您怎么还在这，女人生孩子那是污秽之事，您怎么能近身呢？况且女子属阴，娘娘此时又过分虚弱，您的至阳龙气娘娘可受不住啊！”

老皇帝拧眉，“此言当真？”

稳婆尚未说话，就听内殿传来花沁虚弱的声音，“陛下……”

“爱妃！”老皇帝就要上前，又听花沁气若游丝道，“陛下，妾身无碍，妾身一定要为陛下剩下一个健健康康的麟儿，啊……陛下……痛……痛死臣妾了……”

老皇帝心中一急，毕竟是老来得子，况且，这个孩子若是生不出来，那他的位子岂不是必须要传给野心勃勃的太子或者老三那个孽障了？！

稳婆看了眼老皇帝铁青的脸色，接过宫婢端来的人参汤，看又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殿外的花家家主，一转身端着人参汤急急向着内殿而去。

花家家主眼珠一转，心道，还是沁儿有办法，一边快步进了含香殿。

“怎么样？”听见外面的动静，花沁靠在软枕上向外看了一眼，一边接过人参汤慢饮，而后睨了眼后进来的宫婢，“廉家大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那宫婢立刻道，“老爷已经请陛下下去休息了，至于大夫人那边……娘娘放心吧，那稳婆说绝对是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奴婢这就去守着，孩子一出来，就立刻抱到咱们含香殿来！”

花沁放下心来，她颔首，摆了摆手，那宫婢就退了出去。

皇宫另一边，为了不让她叫出声，花婉嘴里被塞进了厚厚一团巾帕，她身子后仰，额角青筋暴起，肌肤湿腻，水洗过一样。

“使劲啊夫人！脑袋已经出来了，再加把劲！”

相比含香殿的热闹，花婉所在的地方何止一个清冷，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只有稳婆的喊声和花婉的呜咽。

一声响亮的婴啼，稳婆喜形于色，“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健康的小公子！”

花婉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她费力的抬起手，拿掉口中的巾帕，看向稳婆怀中那软软一团的眼神温柔又宠溺。

“孩子，我的孩子……”

稳婆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一瞬间收敛，用冷漠的声音道，“夫人，您好好休息吧，小皇子很康健。”

“你说什么……”花婉脸色一变，她挣扎起身，“他是我的孩子！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刚出生的婴儿甚至眼睛都没办法睁开，它被稳婆包裹在襁褓里，那一声声哭喊，让花婉高兴又心疼，高兴的是孩子活泼有力，心疼是它一出生就要被抱走，将来，还要称别人为母亲！

“夫人难道忘了是怎么答应贵妃娘娘的了吗？”稳婆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食盒，看样子是要将男婴藏在里面带去含香殿。

“你……”花婉瑟缩一下，没有半点血色的唇瓣开开合合，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出神的望着渐渐止住哭啼的男婴流泪。

吱呀一声，粉衫宫婢小心的关上门，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面带喜色，“生了？皇子还是公主？”

稳婆脸上立刻挂上了笑，“不负娘娘所望，是个小皇子。”

宫婢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她接过孩子逗弄了两下，转头看了眼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起身的花婉，“婆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稳婆谄媚一笑，“姑娘放心，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看了眼如遭雷劈的花婉，冷笑，“大夫人惊闻丈夫去世的噩耗，难产血崩，纵老奴用尽浑身解数，大人孩子还是都没有保住。”

“不，不是这样的！”

扑通一声，终于没能挣扎起身的花婉从床榻上摔落在地，随着她的动作，金黄琉璃砖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你们在说什么！我要见阿姐，你们让她来见我，让她来见我！”

说到最后几乎是目眦欲裂，字字泣血。

那宫婢还未说话，稳婆已经上前一脚喘在她肚子上，“混账，就凭你也配见咱们贵妃娘娘？”

那宫婢哄弄着怀中男婴，“大夫人，您这就说笑了，我们娘娘可正在生皇嗣呢，如何能见你。”她对着稳婆使了个颜色，又继续道，“大夫人，奴婢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挣扎了，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你乖乖去死，这孩子会是将来的皇帝，要么你们母子俩都死。”

“你……”花婉如何能料到自己的亲姐姐竟然要杀了自己，她悲痛欲绝，眼睛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滴下鲜血，“为什么，她答应我的，她答应我的！”

婢女后退一步，眼神说不出的嘲讽，“有一句话，叫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事关乎皇家血脉，容不得娘娘不小心，夫人，为了您的孩子和花家，您就别挣扎了。”

稳婆揭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只玉壶，捏着花婉的嘴就要给她灌下去。

“不，不……”花婉胡乱挣扎着，“父亲呢，我要见父亲，他不会，他不会……”

那宫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夫人，若是没有老爷默许，娘娘怎么会这么做呢？您聪明了一辈子，怎么现在，就傻了呢。”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