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风跳下去后,下面就是一个很长,但并不太宽的水塘,幸亏那些年在学校里常常参加游泳,否则,今天的这条出路就是死路了。他知道很快就会被发现,他要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不管是逃往哪里,他要尽最大的努力给自己争取时间。
游到对岸并不难,攀着水草杂蒿,还有野生的枝枝蔓蔓的树藤,他上岸快速穿上了鞋,一直往前奔,他并不认识方向,但知道只要不往石场方向跑,就可以逃出生天。他更明白,他最终是跑不过那些人的黑爪的速度,所以,他在奔跑了几公里后,穿过一片林子之后,找到了坡下的土石洞,猫在那里大约半天的时间,他感到很累很乏,却不允许自己有半点的放松。大约两个小时后,他听到远处奔跑的狗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屏住了气贴在地面听着动静,虽然有一阵慌乱声,但是并没有发现他藏身的地方,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等到天擦黑了,他才敢悄悄地起身出发,白天的时候他已观察好了方向,并且准备了一根粗壮的棍子,以防遇到不测。
一口气绷住,就一直这样不停歇地往前赶,接下来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就是生的希望,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又走了多久,从夜晚走到了深夜,从深夜走到了天明,他不敢停,更不敢休息,怕自己的毅力被停下的舒适打倒,直到午后了,他已筋疲力尽,远远地终于看到了村庄,再走了一长段后,看到了那一道围栏,那是边境的交界处。人在抵达终点的时候,总是会彻底松下心中的那口气,那股支撑自己的精神。他强撑着精神,因为他还没有翻越过去那道围栏,他还没有松懈的权利。
他既渴又饿,但这些已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逃离和活命才是最终的目标。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围栏时,被警察挡住了去路,他用家乡话、丽江话、普通话轮翻解释自己的遭遇。一个男人处在一种绝境里,眼前已然看到一处光明时,却只有一墙之隔,是无助、是无力又迫切。他们让他等着,要去向上级汇报一下,他与警察商量,实在不行也可以先铐上他,但必须允许他翻过这道围栏,否则他宁原愿挨揍,甚至他们即便开枪,他也要翻过去。两个警察略思索了一会儿,两个警察商量后,同意让他翻过来后先将他铐在围栏上,然后,其中一人看住他,另外一人去向上级汇报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那警察回来跟另外一个警察耳语了片刻,接着他们替岳风打开了手铐,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他在一家民居屋的旁边找到了水源,无暇多作思考,仰起脖子便痛饮了一番。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比任何一口天然矿泉水更可口的水。
靠在石板路的墙边,和衣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湿鞋早已在这两天的逃亡中被自己的身体捂干了。他卸下那些时刻防备的顾虑,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又要想着如何回到丽江去。他想,他不仅是要回到丽江,回去后一定要带着小雯一起北上,他不能再次丢下她了,不管什么理由。经过这次的九死一生,他忽然之间懂得了什么叫珍惜,差一点,就差一点几乎此生再不能相见。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回去,以怎样的面目回去,他坚信晓雯是不会在意的。可徒步是不现实的,600多公里的路程,最便宜的路费也需要200多,此地人生地不熟,自己这副落魄样,还能求助于谁,唯有靠自己的双手才能换来一口饭吃,才能挣到回去的路费。逃生时,可以存有的侥幸心理,此刻需要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脚踏实地。
就着那民居旁的自来水,他给自己洗了把脸,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乱发,不至于像个叫花子吓到别人。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发不出咕噜声了,但是,一顿饱水也能让他缓解一下胃里的痛苦。他沿着这条街边走边观察,几乎是向前挪着他的脚步,回去的信念,要去守护那份爱的信仰般的信念让他执着地往前走着。
夜幕降临之际,一处闪烁的霓虹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处他熟悉的风格的房屋,准确地说是一家酒吧,看这家酒吧处在的地段,岳风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可以成为他临时栖身的地方。还没有到正式营业的时间,酒吧的门虚掩着,他试着推了一下半扇门,里面有几个服务生正在忙活着。其中一个小伙子注意到他了,便微笑着对他说:先生,还没有到营业时间,您先坐一会儿吧。岳风了解那个小伙子一定很惊讶他的这副样子,但酒吧里工作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识过呢,当然也不会明显地表现出来对他的疑惑的态度,仍然对他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