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也不禁面有得色:“上次去南安郡王府贺寿,咱们小姐跟那小县主碰头,那小县主藕荷色罗襦上绣了一对白绒兔子,绣纹好不鲜活,那兔子都要抖着腿从衣服上跑下来了。咱们小姐年幼还不知道在衣服上用心,上次却盯着那绣兔儿看了好一阵。事后还特特的跟我讲。这不,我巴巴的求了来,给咱们姑娘打扮打扮。”
蜜桔抚摸一会又赏叹一会,由衷道:“妈妈多劳,我们自愧不如。”
李妈妈笑的很是谦和:“我原是个奶妈子,哪里比的了你们这些副小姐金贵。姑娘如今已不用吃奶了,公爷夫人却还高看我,我怎么能不尽尽心?”
“妈妈过谦了。”蜜桔把小衣服放在条案上,准备书衡一醒就拿给她看。李妈妈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先告退,只说夫人回府了再来。蜜桔忙丢了绣绷子起身:“我去瞧瞧,姑娘只怕要醒了。”
这却是蜜桔一片好心。李妈妈费了老大力气学这绣活,若能当面看到姑娘欢喜,心里必是畅快的。却不料,这一看却出了岔子,紫檀橱里,罗帐垂地,锦衾散落,蓉枕歪斜,哪里有那小小的人影?
蜜桔吃了一惊,忙推了伏在榻边打瞌睡的蜜糖:“还挺尸呢!快醒醒,姑娘,姑娘呢?”
蜜糖迷迷瞪瞪的揉揉眼,含含糊糊的揉眼:“睡呢,不是睡的好好的?”再一看,顿时三魂齐飞,睡意全消,急的要哭,话都说不利索了:“啊呀,啊呀―――”
还是李妈妈年长稳重,她察觉不对就跟了进来,四下一望,镇定的道:“不要慌,府里外三门内三门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看着,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咱们姑娘素来人小胆大,定是自己又跑到花园淘气了。不过那园子里有虫有水的,到底得人看着,速速寻来要紧。莫要声张!”
蜜桔蜜糖这才镇定下来,立即同李妈妈打发了一众丫头园内搜寻。
定国府后院子有处莲池,如今荷叶田田清香隐隐,未见菡萏却有新绿,莲池后绿柳坡上有一间雅舍,名唤月心庵。这原本是国公爷清修之处,或疏雨敲窗的午后,或风清月和的夜晚,他忙里取闲,便会到此,或焚香静坐或抚琴阅经。清心涤骨,高趣雅致,意态超脱,飘飘然有神仙之慨。
书衡身为新世纪大好青年,自然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然则此番经历过于玄奇,此世寄身过于神幻,由不得心里不打鼓。抬头三尺有神明,对看不见说不清猜不透的东西还是心存敬畏的好。她不信神,却信命运。
庵室正中一间就是礼佛堂。石墨色大条石砌出光洁地面,藏青色锦幔后檀香浮动,鸦青色四神纹芙蓉刻心乌木条案,上面放着一个四足貔貅环刻人鱼纹圆鼎,古意十足。鼎中烟气袅袅,闻之俗事皆忘。条案后垂着天青色羽纹纱帐,帐后是个小巧的佛龛,供着慈眉善目金身佛爷,额中佛珠饱满圆润,双耳垂肩莲生身下。这佛爷还是定国公府仙逝的老夫人,也就是书衡这辈子未曾谋面的祖母留下来的。据说这佛爷十分灵异,心地不同的人,能看到不同的影像。金刚怒目,则众生威服,菩萨低眉,则慈悲六道。
书衡昂头看了半晌,嘴角越抿越紧,强迫着自己把眼泪咽回去,照着回忆里的动作双手合十慢慢跪下。
袁书衡原本不叫袁书衡。这句话一说出来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个故事。而这故事一开头就必然是说来话长。
哎呀,还真是说来话长。
那些年琼瑶阿姨风靡两岸三地大江南北,粉嘟嘟的爱情哗啦啦的眼泪征服了多少人的青春,而这多少人里恰好就包括了绮年玉貌花信年华的她妈。奈何自己已为人妇循规蹈矩,满脑子鸡毛鸭血的爱恨情仇无处挥洒,等到女儿出生上户口,灵机一动,把名字取做书桓,致敬《情深深雨蒙蒙》里自己仰慕的男神。可惜她妈纵然大学毕业,书法水平却始终停留在幼儿园水平,一个木字硬是撇没有弧度捺没有尾巴一个横短的看不见。民政局工作人员揉揉被电脑屏幕辐射得半瞎的双眼,手指在键盘上一敲,袁书恒!当当当,一个热乎乎的名字新鲜出炉,带着清新的油墨味道。
其实书恒一点都不想穿越。原因无他,她既无不甘又无不幸,生活有滋有味十分幸福。爸爸妈妈身为国家公职人员,严守计划生育政策,只有一个宝贝疙瘩,书恒当了独生女当到二十出头,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千宠百爱,除了叫名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