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本就累,人又熬得晚,一早起来,暖香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言景行倒还是精力十足,一点都看不出熬夜的样子。他已经做好了晨练,暖香从帐子里把头探出来,就看到他穿着白色织锦箭袖,正把箭筒交给双成重新挂起来。
“懒猫。”言景行摇头失笑,看那发丝凌乱,美人晨起的样子,故意打趣。他也走进来更衣,把修身的劲装,换成家常的宽松绸袍。暖香心不在焉的答应着,让饼儿给自己穿衣服,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垂到胸口的头发。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言景行:“景哥哥,我做了个梦。昨晚上。”
“哦?”言景行从糖儿手里接过帕子,亲手为她净面,把那晨起不宜说梦的忌讳给去掉。“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梦到你死了。暖香尽量寻了个委婉的方式表达:“景哥哥,我梦见肃王那个坏蛋要害你。他派刺客把你刺伤了。”
言景行微微一怔,把帕子丢进铜盆里,看着果儿给暖香抹杏仁蜜,玫瑰露。“昨夜肃王确实趁着酒劲放狠话,他说,”言景行颇为不以为意,嗤笑道:“连他都敢得罪,我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定然要给我点颜色瞧瞧。”
暖香立即道:“那果然是个混蛋!大周养啥不好,非得养这么一堆王爷。景哥哥,你以后出门记得多带点护卫。”
与其明躲暗防,不如早下手为强。言景行忽然叹了口气,有点明白古往今来某些臣子的心思,他们大约并非忠诚于主公,只是忠诚于自己的原则和理想。而主公就是践行原则实现理想的一个转换器。言景行目光不由得又飘向还挂着大红喜缎的齐王府。
熬夜后遗症显然发作起来很不好受,暖香没精打采的移步出来用早膳,步子拖拖踏踏,人也酥软无力。整套青花瓷装着的早点还是一如既往的营养又丰盛。胡萝卜老鸭汤搭配麻油炭火烧饼,四喜烧麦,碧粳米红枣粥,配着四碟小菜,葱花小卷。还有芝麻花生碎葱油酥饼,和蜜糖南瓜。
没睡够,吃不下。言景行觉得今天的香辣豆腐丝做的很不错,大约调了花生酱,细细嚼下去,果然有古人传“豆腐干裹花生米能吃出火腿味”的乐趣。“尝尝。假肉。”
他拣了一筷子给暖香。暖香谢过,刚捧起来,一扭头,哇的一声,开始干呕。
言景行顿时愣住了。即便只对真肉欢心,也不用把嫌弃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旁边伺候用膳的一心,糖儿都反应很快,一个拍背,一个去叫水。言景行也站起身走过来,将她扶起,“要不你还是再去睡会。”
张氏现在安分守己,唯恐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佛,老夫人有点意志消沉,最近都不大愿意面见晚辈。两个地方都不用请安,你大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荣泽堂里都是年轻女孩子,还是福寿堂的妈妈一早过来,问小夫人要一根戴过的珠花。见状便道:“小爷何不叫大夫来看看?便是没有病,定期问个平安脉也是该的。别觉得年轻就不注意调养,有些太平方子,该吃的就早点吃。”
言景行固然平时都懒得跟这种婆子多话,不过这次却觉得有点道理,遂叫人去请大夫过来。暖香吐过之后,倒是觉得饿了,一杯温水下肚,胃里空落落的。“景哥哥,我们还是继续吃饭吧。我以后再不熬夜了。”
言景行勾起嘴角:“好。”他特意把平日里她爱的蜜汁南瓜,用银丝刻福刻寿长柄勺舀了满满一小碗递过去。那天青色薄胎敞口小碗装着金黄的南瓜,看上去非常有食欲。还是她爱的口味,少搁蜂蜜,不会混淆了南瓜本来的甜香。却不料,暖香才吃了一口,筷子一转就去夹那酸辣三丝——刚刚不是还吐了吗?
言景行也是无语。难道昨晚说她胖了,她不高兴?
等到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被请进府,荣泽堂这边也都准备妥当。言景行不让挂帐子。“那大夫那么多年纪了,什么没见过?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见到了才看得准确。不用那东西,让医生仔细瞧瞧。”
倒惹得白胡子老长的医生先不关心病人,先去赞美他开明。
那老医生隔着帕子摸脉,不过诊了两息的功夫,就收手笑:“这一大早,把我这把老骨头从家里抬过来,我还当是什么大病。无他,侯爷夫人都不必担心,只是虎头鞋小被褥多多准备,府中马上要添口添丁。”
啊咧?啊咧!暖香惊讶的瞪大眼睛,她记得上辈子可没这么顺畅,果然秦言氏的药没白吃?她把手腕伸出来:“您再诊诊,再好好号号脉。”
那医生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我从医几十年,一望就知问题何在,就是为着谨慎才伸的指头。夫人尽管放心,您气血充盈,神完气足,身体底子也不赖,只消平常多多注意便可,连别的安胎方子都不用吃。”
呀呀呀!暖香觉得自己要乐得飞起来。那福寿堂的婆子还站在那里,听到医生这样说,也笑逐颜开,拍着巴掌道:“大喜,大喜。”暖香怀疑她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不走,是为着讨赏钱,毕竟珠花都已经给她了,于是吩咐糖儿把红丝线串的铜钱拿一吊给她。那婆子满面红光,脚下生风似的赶回福寿堂,果儿还跟在身后喊:“妈妈,珠花忘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