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英娥亲自领着高乾的夫人崔凤琴住在了西偏殿,因她的婢女已死,便安排了宫女柒夏先伺候着。
绮菬将一碗压惊茶捧与高夫人,只见她面色惨白,仍惊魂未定,她双手哆嗦着捧着茶木然地喝着。英娥怕她拘束,嘱咐了柒夏几句,便带着绮菬回自己宫里安置。
雨渐渐下的紧了,绮菬撑起纸伞亦步亦趋地随着英娥的步子缓缓走着,“娘娘,折腾一天了,奴婢已经吩咐将浴汤备下了,赛婇去花房特意选了上好的菊花,再配以人参、灵芝、当归、白芷、益母草、珍珠做成的药包,最是美容解乏了。”
英娥淡淡一笑,“这次赛婇回来,你们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啊,你忘了她当年怎么欺负你的事了?”
绮菬撑着的伞晃了一下,发现英娥未察觉,便平静的回道,“娘娘,奴婢不是个记仇的人,她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奴婢是看她可怜,才想能帮就帮一下。”
正说间,抬眼看见赛婇在雨中将前几天挪来的醉芙蓉搬到廊檐下,却无人帮忙,满脸泥土和着雨水狼狈不堪。绮菬见英娥停下脚步,又说道,“她自重新服侍娘娘勤谨许多,以前是她欺负人,如今是换了过来。那么多盆花,也无人去帮忙,娘娘您说呢?”
英娥没停下脚步,只淡淡说道,“该怎样,你做主便是,这嘉福殿里从没有受委屈的奴才。”
绮菬领会,对身后站的两个小宫女道,“还愣着什么,娘娘的花要紧。”
两个小宫女欲要拿着伞前去,看见绮菬凌厉的眼神,楞了一下,缩着脖子冲进了雨里,和赛婇一起卖力地搬着花。一直埋头苦干的赛婇,在绮菬迈步准备进殿内之时,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绮菬却当做没看见,放下了帘子,入内伺候英娥沐浴。
第二日,元子攸派张郜颂来接崔凤琴出宫,英娥出来相送,问张郜颂道,“皇上已经查清了吗?高夫人此时出宫可安全了?”
张郜颂轻声回复英娥,“皇后还是亲自问皇上吧,奴才是按旨意办事。”
英娥不再多说什么,让绮菬拿出一对碧玉镯赠与高夫人,“你走的匆忙,本宫也没来及备什么礼物,这对镯子是皇上所赐,先送给你了。等你相公来京,府邸安顿之后,皇上和本宫都会有赏赐的,只愿你夫君今后全心全意辅佐皇上,安邦定国。”
高夫人崔氏领受谢恩,便随着张郜颂上轿离去。
英娥心下疑惑未解,直奔太极殿书房拜见元子攸,开门见山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问皇上。”
元子攸听她第一次在他们私下相处之时使用臣妾这个自称,心下便明白,起身牵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皇后想问昨日高夫人遇刺之事?”
“皇上,臣妾想问的是,刺杀一事,是不是臣妾的父亲所为?”
元子攸沉默不语,将牵着英娥的手抽回,看着英娥迫切的目光,点头道,“朕明白此事和皇后无关,前朝的事情,都不会影响朕与皇后的感情。”
英娥本来多么想从元子攸口中得到另外的答案,虽然她昨夜就已猜到,她慌忙跪下表白道,“皇上,臣妾的父亲所为想是受了人挑唆,但是此等妄图有损皇上颜面的事情,却是罪该万死。请皇上准臣妾书信一封,规劝父亲,勿再与皇上意见相左,今后行事都应以皇上为重。”
元子攸伸出右手让英娥牵着站起,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岳父在前线率领轻骑七千与葛荣百万大军相持,朕在此时招安了葛荣的两个将军,岳父许是以为朕对他不信任,所以才有此误会。皇后若要给岳父书信一封,却也合朕的心思,希望皇后可以把这个误会跟岳父解释清楚。”元子攸特意将岳父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那双眼流露的对英娥的怜爱,让英娥倍觉羞愧,自不想耽搁,立时写了封家书交于元子攸快马加鞭送去尔朱荣大营。
公元528年9月,在滏口准备与葛荣决一胜负的尔朱荣带着七千轻骑连日奔波,终于在十日后抵达。此刻的将士已经疲惫,所带的副马多已半道累亡,尔朱荣故意将这些死马未加掩埋,直接丢弃在沿路。搭好军帐后,尔朱荣带着慕容绍宗、侯景和高欢勘察四周地形,站在滏山山峰高处,可以远眺到葛荣大军的严密布防。只见城头之上旌旗森森,阳光照射下的兵器照亮了半座城。
尔朱荣不屑地指着城池问道,“葛荣那厮号称百万,本将军却不以为然,据探子回报,城中有军士约六十万人,你们且说说这仗我们能打赢吗?”
侯景以慕容绍宗为师,请教兵法,如今慕容绍宗在场,他自是不便在老师前开口。高欢自从将顾容华送给尔朱荣后,已渐渐得尔朱荣器重,尔朱荣此次更是听了顾容华的枕边风,留尔朱兆在晋阳镇守,带上了主动请战的高欢。高欢深知此战对自己意义重大,但在前辈慕容绍宗面前仍虚心请教,也不便先开口。
尔朱荣见这二人都不说话,便指着慕容绍宗道,“绍宗,还是你说吧,你不说话,这两个小辈就更不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