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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永宁寺羁囚难脱 来生不入帝王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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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兆的每句话都刺激着元子攸的神经,当他听到自己的儿子已死,若重锤击胸,几近昏厥。稍恢复意识,他知道多说无益,他没有谈判的资格,一个阶下囚,亡国之君,身边忠臣已死,良将无踪。他噙动着嘴唇,吐出几个字,“能不能放过朕、我的侄子,他不过稚子,尚不通世故,若担心可圈禁,留他一命吧。”

“你猜,本王会不会放过,留下你们元家的血脉,来日再谋江山?与你这样的人一起说话都是晦气,不过本王应该谢你,若不是你杀了叔叔,又何来今日的本王。昨日新皇诏令已达,封本王为天柱大将军,本王婉拒,因为这个称号太短命了,本王要比叔叔活的久,哈哈哈。”尔朱兆阴冷的说完,“庆威,明日押着他去晋阳,与他那弟弟一起上路吧。”

元子攸绝望却仍想为自己的侄子争取生存的权利,他挣着身子想摆脱绳索,大喊道,“稚子无辜,周岁未满,我的命,你随意取之,给他一条生路。”

看着元子攸的绝望,达到目的的尔朱兆满意而去,眼前这个曾经的皇上,此刻对他而言连条狗都不如,他大笑着向塔下走去,那嚣张的笑声放肆而无忌。

元子攸歇斯底里地哀求,“稚子无辜啊,你有仇怨,要杀要剐,我元子攸悉听尊便,绝无二话,那也是你的侄儿啊,尔朱兆。”元子攸凄怨的声音回旋在塔中,只惊起那缩居檐角下的乌鸦之外,得不到半点回响。

寒雪纷飞中萧瑟的江山,若细笔勾勒的轮廓,灰灰蒙蒙地淡淡寥寥,近处的几枝枯枝透露着老树昏鸦的凄凉。便在这漫天大雪中,一行军队押解元子攸前往晋阳,毕竟元子攸是一国之君,若在洛阳杀害定会激怒人怨,便是高欢也书信于尔朱兆让他三思而行,莫要做出弑君之举。高欢亦命妻弟娄昭前往洛阳欲阻拦押解元子攸,只是娄昭路上却耽搁了半天,赶到洛阳之时,元子攸已经被押解出京。

漫天飞雪中,吱吱作响的车轮深深地压进雪里,留下一道再也回不去的车辙。元子攸麻木地坐在车里,寒冷已然不入身体,眼神木然地看着渐渐远去的洛阳,那故楼依旧,却已人非,如今画地为牢再无言。邱关拖着被打折的腿扶着元子攸的囚车,忍着疼痛紧紧跟着,一路上他就这样不停地求着尔朱兆的手下给元子攸一件披风、一杯热茶、一碗热羹,他跪地哀求,换来的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有个小将军看不下去,总在后半夜偷偷给元子攸送来一碗热粥,让他聊以御寒。

就这样一路来到晋阳,直接被关进了一座小寺庙伏龙寺,寺院名字是在元子攸到达前换的匾额,以示羞辱。在寺院狭小的寝室内,元子攸拖着镣铐,看着窗外的飞雪如尘,片片落下,渐渐堆积,映衬着破窗棂上的蛛网又重几分。衾枕寒冷,衣薄如纸,一位帝王竟落魄至此,秀容的战事渐渐成了他的催命符。野蛮彪悍的纥豆陵人让尔朱兆低挡不住连吃败仗,气急败坏之下,尔朱兆派庆威从前线返回晋阳,只为让他亲自处死元子攸及元宽一家。

行刑前夜,看淡了那三千里地山河渐远,为臣下做虏的元子攸心情渐渐平和,渐不觉悲喜,佛前许愿,来生再不入帝王家,以碳为笔,在墙上作下《临终诗》:“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行刑时,庆威拖着面如枯槁的元宽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元宽看见元子攸眼眶深陷,目光无神,那冻裂的嘴唇干枯带着血块,他颤抖的声音唤道,“皇上,微臣叩见皇上。”

元子攸看着当年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如今和自己一样狼狈不堪,悲戚一笑,“宽儿,朕连累你了。”

元宽摇摇头,大义凛然,“皇上,臣无能,今日能与皇上一道赴死,便是黄泉路上,臣也要为皇上做那前路掌灯的人。”

元子攸赞道,“好,不愧是我元家的子弟,便是死也是挺直了腰杆,有乃父之风。”

庆威见二人竟然半丝恐惧之意都无,心里郁闷,“叽叽歪歪说个不休,听着就烦。”

话音落,庆威挥刀劈死元宽在元子攸面前,那热腾腾的鲜血溅了元子攸一脸,元子攸心中含悲,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步步逼近的侍卫,一杆铁弓勒住他的脖颈。随着刽子手逐渐增加的力道,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疼,热乎乎粘稠的血开始渗出,呼吸开始困难,很快那锋利的弓弦嵌入了他的喉管。他感到自己快死之时,庆威又命放缓速度,就这样几番折磨让元子攸生不如死,欲死不能。强烈的痛楚让元子攸紧闭双唇,不吭一声,只是那目光一直死死锁定在洛阳皇宫的方向。似又看见嘉福殿内的秋千架下,那笑靥如花,只叹那浮华俱尽后,恩爱如水终化泪,这一生终究是负了。

看着元子攸的面色如常,不露半分痛苦之色,竟让刽子手心生怜意,趁着庆威不留神,手一用力断了他的气息。公元531年十二月甲子(二十三)日元子攸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死时不过24岁而已。

同日,尔朱青苎与幼子亦被尔朱兆缢杀,北乡公主坐在尔朱兆殿外咒骂一宿,被尔朱兆派人“请”回太原王府,圈禁起来,对外称北乡公主病中,需要静养。

静观其变的尔朱世隆在司马子如的建议下,将发生一切详尽地描绘一番,以箭书射入嘉福殿内。英娥手里紧紧攥着密信,呆呆凝视着窗缝中那一线天空,干涸的眼眶仅剩的一滴泪水缓缓滑落。若回曾经,她宁愿选择闭目凝神在香雾之中,轻轻摇晃着经筒,指尖触碰着梵音,菩提树下明心见性。而今风萧水寒,故人皆逝,和着那刻骨的相思,深埋入土。她缓缓走到殿外梧桐树下,小心翼翼地挖出埋入土中的九皋笛,用丝帕仔细拭去笛身上的每寸灰土,嘴里轻哼起那曲《凤求凰》,殿内的馥枝趁着这个时间,悄悄藏起了被英娥捧了几个夜晚的虎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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