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却都是很生的面孔,她也全不熟悉。
本是简短的表演,一舞即毕,所有人都在称赞舞曲如何精妙,如何赏心悦目,顺着熵王奉承,欣然自得的样子。
她既已完成了要做的事情就领着人适时退了下去,半晌,存着些什么的心情却始终未能平复,又不由得想起了方才看见的那个人,就在那时入宫表演之前,她分明是见过那人的。
“冯大人请留步。”
客人各自离开的时候,她就跟着其中一人出了王府,在他还未能坐上轿子准备动身前,先请他暂时说上了几句话。
“云舞姑娘还真是好记性,没想到还能记得下官。”
也不想再和这人假装客气下去,她便就有话直说了,“其实我是特意前来谢谢大人的,入宫竟演的那时,若不是大人安排打点场地等诸多事宜,我想仅凭我一人之力怕是也难得舞魁之名。”
“只是实在有些对不住大人,最后没能如约留在皇宫里却是擅自做主请求进了王府,大人不会怪罪我吧。”
“哎,云舞姑娘哪里的话,”说话的人带着一脸圆滑的笑容,这时她能看见的却好像是收敛了笑容后会是如何的嘴脸。
“我只是为上头办事自然得确保节目越精彩越好,你说是不是啊?至于别的事情吗,我可不记得还对姑娘说过什么。”
“大人说的是,那我还是理应表示感谢的,既然如此就不耽搁大人的时间了,大人慢走。”
打着哈哈的人坐进了压低的轿子里,由轿夫抬着,摇摇晃晃就向远处走了,她转身回了王府,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去向了王爷在的书房。
门口守在那里的六成向里面通传了一声,然后她就被请了进去。
“行了,起来坐吧。”一段时间时常从这里出入,自然也就放松自在了些,她起身站着终于没有坐下,而熵王爷也没再注意安静站着的人,只是任由她沉默了一会儿。
“王爷会将我赶出王府吗?”她看见了男人视线中打量而来的一丝审视,不由地抛开了所有杂念,只想或许一切能够就此终止,那她和面前的这人都不会再继续下去,“即便是皇上下旨准我来此,但只要王爷愿意,我想也能成全我离开。”
“怎么,你不是挺喜欢这熵王府吗?不过是见了那个冯源庆就待不住了?”
云淡风轻的话,好像一切的安稳平静根本不必因为一个人而起波澜,这个男人好像能够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她真正感受到的是什么。
“我的确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进来王府,王爷或许感兴趣的事情我也可以说清楚,当时冯大人确实是找过我,助我夺得舞魁之后按例便会被留在宫中,他确信我能够讨得太后的欢心,这应该是对他有所裨益的,只是我自作主张开口求皇上下旨。”
并不遮掩发生过的事情,坦诚说出的事实不知是否会被人相信,但至少她觉得自己没有隐瞒下去的理由,她在心里想过了熵王可能会有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会说了然后的话。
“只要你可以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考虑你说的任何一件事,不论是离开这里或是别的。”足以让人屏住呼吸的一句话,她不由地紧绷着一颗心,想着应该就在眼前的机会。
“兵部尚书封旭阳,你见过这个人吧?”
“我……我不认识他。”收敛起心神,视线低垂下来掩住了压抑着的的不安,她知道熵王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潜藏的恐惧被勾起,只怕会被洞悉一切,佯装的平静之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了。
“好了,你先回憩仙居吧。”
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这个房间,感觉依然是木然的,熵王只是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再无其他,她想但是却无法要求他兑现之前说过的话。
因为那样的否认哪里还有一点诚实的意味,骗不过聪明绝顶的人,甚至也骗不了自己,但她确实打从心里想说,我从不知道封家。
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像是清澈见底的一方清泉,缓缓流淌在她的视线里,天还是冷的,依旧抓着冬日的尾巴,让人也在这样缓慢的过渡中开始踟蹰不前。
一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着远处安静地停了下来,依稀记得那时也是这样的天。
封家的大门在记忆中是高大显赫的,对于小小的人更是非凡,她自然也将那里看做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地方,像是藏着无所不能的一切。
曾经怀着美好的憧憬恣意想象,以为命运里注定自己会走进那里然后安然生活,却是在冬日过后的一阵冷风里被打回原形,瑟瑟发抖。
通传的下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她不停拍打着门面,孩童般娇小的手掌拍得通红,那厚重的门扇依旧纹丝未动。
她大声叫了,也喊了,可死寂一般的大门里却没有半点回应的声音,冷冷的风吹过,刺骨的寒意让人难捱,她跌坐在地上等待了许久,最终却也只能蹒跚着脚步慢慢站了起来。
无处可去,无路可走,然后她见到了一生中最残酷血腥的事情,而在那时回头看向封家大宅时,她想起的是曾经打开的门户和端正走进了那里的自己。
那时她站在众人的视线中,安静地压抑着心底不能见光的阴暗,享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记得那时花开正好四散清香,每个人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