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败而枯,随萧瑟秋风飘摇落下,深秋惆怅之意也随着落叶纷扬远播,入了青石堆筑起的高墙之内,未及停留却又被一扫而去。
繁荣昌华之地,总难容清冷孤寂之景,不必探寻那触目不可及的角落,只光艳华表,不论何时一往如新。
皇宫正殿以及各宫室里上上下下洒扫了一遍,自大军得胜将荣耀而归的时候,注定这天家威严之地上的又一桩喜事。
由太后故去兴办丧仪起,整个都城之中也已沉寂了许久,再无热闹喜悦之事,如今终又一扫阴霾,齐聚在这庆功宴会上。
“熵王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居上位者垂询旁坐上的一人,他便起身而立,回应了天子的一番心意,“多谢圣上关怀,已经没有大碍了。”
“熵王爷屡立战功,真是皇室一族的骄傲与榜样啊,如今又有大将如封将军者,天下百姓也都可尽享太平了。”
一朝众臣齐聚的宫殿上,君临天下的王者退去了几分威严之气,更多了些应于这把酒宴饮时的开怀,只是这话中提到的人却无法安坐席上,还是应有为人臣子该有的勤谨恭敬。
“皇上称赞,微臣愧不敢当,臣带兵时日尚浅,作战经验也尚且不足,这一役还是得益于有熵王的筹谋,才保得住边境安宁。”
封日起身上前回话,言语中自然有谦逊之态,诸臣在座,却也是眼见必然功勋加身,无上荣华,然而为人君主的话却并没有就此停下。
“边境一战,你们二人皆功不可没,自然是要论功行赏的,只是我还听闻,战事中曾出现了有人鱼目混珠,企图以假兵符来骗取行兵,不知可有此事啊?”
封功后的一句似是查问的话,原本喜悦祥和的氛围中也隐隐透着不安,一时众人噤声,而那等待回答还打量而来的视线,却是自然落在了熵王的身上。
“回禀皇上,此事纯属臣一时之失,原本仿造的假兵符正是为了防止有人打兵符的主意,不曾想派人前往调兵之时误拿了假的印信,才导致出了差错,还请皇上降罪。”
立时上前跪在了大殿之上,过了片刻的安静,一国君主的声音才又响起,听来也还是平静如常的样子,“熵王也是尽心为国,更是思虑周全,这意外之失有时也是难免的。”
“皇上,臣以为不妥,王爷虽然大战而归有功于社稷,但错即是错,听闻边境战场上正是因为假兵符一事才延误了军机,以致我军将士死伤者众,此事关系重大,不可疏忽不闻啊。”
上位君主的话也才落下,底下宴席中的一名臣子冯源庆便起身上奏,自是为了提起的这事,言语间更是直指熵王,他自然句句听着,然后也接过了话去,只是却并不为自己申辩。
“皇上,军机之失臣不敢推诿,也责无旁贷,今日便将兵符交还,还请皇上责罚。”
将兵符一手呈上,侍立旁侧的宫人便承接着献上皇上眼前,上位者目光默默扫了呈于眼前的那样东西一眼,神情之中多了一丝暗自审视之意,颇有些耐人寻味。
此时一切之事也还未有定夺,在经过了方才的那些声音之后,臣子之中便有人提出异议,“皇上,熵王爷毕竟是皇室贵胄有功之身,且因征战沙场而负伤在身,实在不应再受惩罚。”
“还请皇上三思啊。”符合的声音这时也随之响起,且声势也越来越大了些。
安坐在上位的人视线从那方兵符上移开,又再看向底下的人,便也就顺成各人心意做了决断。
“爱卿说的都有理,这自然也是要赏罚分明,只是如今熵王还有伤在身,日后也不宜带兵了,这调兵印信我就先收回,众卿家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
众臣起身附和,应了君主的旨意,一时风波过去,便又该回到原本宴饮的宁静祥和上来,“众卿平身,熵王爷也起身入座吧,正好我派人准备了歌舞表演,也算是慰劳沙场辛苦,共庆凯旋盛事。”
“多谢皇上。”他应了一声,便好好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并未有旁的动作。
“传乐舞!”圣意传达下来,底下的侍者便扬声通传了下去,然后一对舞者轻身走上了大殿中间,各人手持一面木鼓,然后站队分开了两列。
乐音随之响起,不似寻常丝竹管弦的柔美清雅,一时婉转有力,配上舞者手上敲响的鼓声,更是瞬时奏响了一幕铿锵之势。
又一人然后进到了殿上的鼓声中里,扬起水袖露出垂首掩住的面容,终翻身翩跹起舞。
得封舞魁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置身于被人欣赏的歌舞中,更是会紧紧抓住周围目光的人,敲响的鼓声随着她的每一次舞动而不停变幻着。
在原本平静华美的宫殿里,一时掀起了战场之上风云翻涌的不宁,鼓声雷动,曾经眼观的鲜血厮杀,被描画于一群女子柔软舞媚的腰身上,冷硬与温存并行,交绘着生死之间触人心神的一瞬。
他定定望着衣袂飞舞的那人,眼前重合了的似乎是城墙之上,紧握着鼓槌敲响那战鼓的女人。
由不得你心中还存着千思万想,只一眼看了过去,然后就再难移开视线,手中掌握着的沉重生死,一时也变得苍茫飘然,放肆无轻。
一切终将在乐音停止,行舞无痕时再次终结,这短暂的时间里,或许还能任由纵情其中,不必无情推拒。
擎着木鼓的人纵身旋转,围绕成一个连绵不绝的花环,她正被簇拥其中,挥袖甩在了身侧高低起伏的鼓面上,由此奏出一场乐音,像是一次鲜花绽放的高潮,就在已然秋风袭来渐而冷清的秋日里,上演了一副热烈景色。
封日也是紧紧望去的视线里其中一人,难逃眼前正吸引着所有人的那副画面,更是定定地只看向了中间女子的眉眼之上。
你很难说清一舞的相似或是不同,或许更能胜人的只是心意罢了,而对于此时这跳舞的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立时投映心中,无法忽视,且根本说不清缘由。
目光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直到曲音终止一舞已毕,他的目光始终还追随着那个女子,而那女子却是已然躬身停在了熵王眼前。
一室里散开的余韵未曾退去,然后就在片刻之间便安静地可怕,所有人都还注视着方才起舞的那人,看她目空一切不在意殿中的所有,却只是臣服于熵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