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鲜红的颜色微微荡漾,在透门而入的冷冷风里,一切温暖散尽,只剩下他拂袖而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徒余一人还颓然站在原地,空对着一室的繁华喜乐,长忆旧时。
过往似乎总是在一个又一个的悲欢离合之时变得长长短短,不论何时回望,也都记不全自己的人生,一时思苦,一时忆甜,更习惯于在失去过后回望曾经所拥有的,在裂开的心口上撒盐。
装饰精美的憩仙居里一夜沉寂,孤立于熵王府中的一角,紧闭的大门断了她的去路,也隔绝了外人入内。
被关在了一个看来美好的牢狱里,眼望着来不及褪去的喜庆热闹的颜色,停停坐坐,终日晃荡无声,似鬼魅幽灵,过着不见光的生活,却也无法在漆黑的夜晚飘散出去。
她不能从此待在这里,却不知道有谁能让自己出去,一切又是否来得及。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你替我带个口信好不好,”抓着眼前的人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那人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就要出门去,她也还紧跟在身后,一时不肯放手,“我有急事求见王爷,帮帮我。”
沉默不作一声的人终又低头离开了,将她甩开在了原地,一日两次有人送了饭食过来,却从来没给她半点回应。
无论她怎样游说,拿出多少首饰银两放在面前,终究是无动于衷,今日至此,也许不会再有半点容情,又岂容自己能有可趁之机。
“云舒……我总得要知道你怎么样了,可我又该怎么办呢?”
已是入了严冬时候,呼呼的风吹得遍处瑟缩僵硬,整个憩仙居里空荡冰冷,没有一点热气,无法忽视的寒意阵阵袭来,透过门窗呼啸入里。
她整日坐在敞开着窗户的房间里,漫无目的望着窗外无形的风往来过去,终究也留不下什么,而一日又一日的消磨,也只剩下了每日见到来人入内时同样的话,只是仍旧得不到回应,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一扇敞开的窗户对着封闭穷困之境,日日如此,日日过去,光阴胶着缓逝,却又似一瞬之间翻过又一个曾经。
这个冬天寒风呼啸寒意凶猛,雪却少得可怜,最终不过一层清冷雪片铺陈地上,掩不住过眼的光景,终也留不住这个冬天。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够明白了云舒的感觉,明白了放眼窗口之外的一方天地,究竟能够看到什么,而彼此牵连的命运或许将会在春暖花开前一同枯萎,相离死去。
生活里只剩下了静默昏沉,坐在床榻边上靠着床沿一角,吹着徐徐透入的风,也不觉得寒冷却是一点点僵硬。
憩仙居的大门处又有声响传来,应是每日会来此的下人,她有些木然般转眼看去,不想这回走入了门里的人竟是荣斌,来不及多想,只是马上起身迎了出去。
“荣斌……”
“跟我来吧。”张口叫了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一句话带了出去,跟着身前转身离开的人,出了憩仙居然后走出王府,不知道有什么正在发生,又将会发生什么。
“你要带我去哪儿?”
距离王府大门外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她顺着荣斌的视线看向了那里,心中的疑惑与不安仍未止息,“是王爷让你来的,对吗?王爷他说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荣斌停下了脚步,回身看过来时也还是那一副从不改变的冷然表情,只是眼中盛着的是让她不明的思绪,“等你见了马车里的人,你就明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便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又落在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上,一步步朝着走了过去,似乎还能听见心里忐忑的声音,还未等一探究竟,车上的幕帘然后就被掀开了,她这才看清了将头探出车外的人。
“云舒!”
一时惊喜向着马车跑了过去,车上的人也跳下了车,高兴地窜入了她的怀里,“云姝,你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了?”
“来,让我好好看看,受伤了吗?有谁伤了你吗?”
“我没事啊,好好的。”带着满脸笑容的云舒这样说着,她心里悬着的一块儿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能再见云舒活蹦乱跳出现在眼前,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惊喜过后,却也知道一切不会就由喜悦冲淡,从此安然。
“你不必看我,这是王爷的意思,这人就交给你了,那个名为赵庆的,没有活路。”
生死就在一句话之内,在她看过去的目光里淡淡应了这一句,再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无法全然解释她心中还存着的疑惑与不宁,“你是说她从此自由了吗,不必再回去了?那……我呢?”
“王爷的交代里只有她,若你愿意,我也可以保你悄无声息,从此安然离开这里,带这人一起远离是非之地。”给予的回答未能让她再有半点回应,静静看了默然立于眼前的人半晌,终未任由这样的压抑还继续下去,“王爷为人冷情,却难绝情,离开边境战场时,你就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
身旁的云舒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看了过来,然后又将视线投向了渐行渐远的荣斌,只在她旁边来回张望着,一时却也只有沉寂静静流淌。
不远处的那里,熵王府的大门就在眼前紧闭,不过几步之遥,不知是否应该又还能如何迈出去,无奈纠杂,只是停在了往来而去的冷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