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里头,随着外面纷杂的声音慢慢退去,周围的一切便也彻底陷入了一阵静谧之中。
原容牵着傀儡的手默默看了片刻,然后又将身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似乎是要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其实一个傀儡本就是个不会呼吸的人罢了,最多便是会在身上留下些印记罢了。
只不过因为人已经死去了,有的只是一具躯体,一切的伤痕印记只会更显狰狞地停留在躯体上头,并且是怎么都不会消去的,正如一直蔓延到手背上头的烧伤痕迹。
如今衣服底下的许多地方仍旧是用白色的绷带给缠住的,时常也要更换些药粉敷在上头,若不是这身躯本来是常习毒炼毒之人留下来的,一番毁损之后必不肯能还有眼前的这个样子。
原容要说是不心疼,自然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想到坐下这些事情的又是本尊,便也不能怎样,他抓着傀儡的手轻轻摩挲了一阵儿,手指轻触在那火烧之后斑驳刺目的痕迹之上,神情默默然。
眼前看得是傀儡的这副面孔,想的自然也是对应着这副面孔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不久前才在这房间里听到有外人喊出柳因风这个名字,原容心中一时间却是有些难以平静。
似乎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听见这几个字出现在耳边了,最多的时候还是听到见到的那编造出来的故事里头,只不过那里头的人空顶着一个柳当家的名字,却谁也都不是她。
原容从来也都觉得,那样鲜活的一个人是哪怕任何的言语,再多的文字都描摹不出来的,何况谁又真的知道柳因风呢?
他默默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方向,此时房间里头也没了别人,外头安安静静地,似乎亦是如此,他不由默默深吸进了一口气,却也说不上来今日这萦绕未平的思绪因何而起,又何时而终,总归其中像是总关系着一个柳因风而已。
“想想日子也不短了,你还不会出现吗?”原容拉着傀儡的手,自己坐到了桌子边上,带着木然并没有什么回应的人定定站在了自己跟前。
原容仰头望了望,同样的一副面孔,同样的一具身躯,谁又说她不是柳因风呢,可是少了那样的一副内里,到底也只是一具让人念念不忘的皮囊罢了,再没有那眼角弯出钩子的眼神,和其中缤纷气势的神采来。
原容叹了口气,一手将人拉近身前,旋身半抱在了身上,然后随手拿起了桌上还摊开放着的一本书册,随手翻了一页,眼睛看到之前似乎神游时候听见的地方,然后打发时光一般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那故事的字里行间里头,正写着柳因风三个字,若是真把人带入其中,有时候倒是还别有一番意趣儿……
晴空朗日之下,浮云掠影之中,一袭宽大的黑袍罩住了两人的身影,而女人也被紧紧地揽入了怀里,暂停于高耸的屋脊之上,然后终于纵身离开。
莫名出现的一人像是诡异的风无人看清,仔细看着这一幕的古月风和颛孙翔,却是想起了曾在解祆渝之围时出现过的人。
那时的一切似乎又再重演,仍旧是悄无声息,只是这次却是连带着玑惏也一起消失了不见了,出现又再离开的女人一时成了盟会之中的一个插曲,也便随着之后发生的一切短暂平息了。
“只是做到如此,你甘愿收手了?”
踏上了另一条熟悉的路,也更靠近着那个一直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地方,这时便同他一起,回来了,呈于眼前的一切像是跳脱了昨日的过往,似从不曾离开,却是带着浓重的久违感,而淡淡的心安也随着她被男人握住的手传达入心。
“没什么好不甘的,那本来也不是我该踏足的地方,”站在层层的高阶前,面对着即将踏入的魔龙域,声音里一时平静如云,“有你在,我会跟着你的。”
男人并未说什么,脸上像是有些看不真切的笑意,而后那双手毅然带她走了进去,却是兜转来到了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地方,不同于魔龙域中所有的别处,那是一个满目莹白灿烂的水晶天堂。
“这里……好美。”淡淡的声音脱口而出,目光却还是被眼前的美好吸引着。
“这是新建的地方,也更明亮些,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今天先休息。”
留下她然后便要离开,她却是下意识地拉住了欲转身走开的人,然后才张着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半晌也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唇角轻浮起笑意的人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缓的动作间已让她无法不抬起头来,彼此的视线认真看着,“我会给你最好的,要一切都是你想要的,我能让你做尽天下事,却永远别再想要离开了。”
男人的话坚硬地像水晶,透着的晶莹美好却不知是否会破碎伤人,掌下的她被手上的力量轻轻带着,也更靠近了那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气息,却更像是要被那眸中深不见底的黑沉给吸引了,只能这样地看着,也任他这样看着自己。
一声适时的轻笑从他唇边逸出,然后终是放开了手,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室明亮与一人同置平静。
魔龙域中尽皆被参天古木覆盖着,甚至是在晴明白日,依旧昏暗不明,这是一个隐匿其中的特别地方,没有谁能看清内里。
“禀龙主,一切都已办妥,如今只等龙女那边准备好,要我先去通知她吗?”
立于殿内的璇玑恭敬复命,垂手而立,只待面前那人,“要多久?”
“至少三个时辰。”
事情将会发生也注定无可回避,他一时转身背向而立,声音里沉沉地一如满目的昏暗不明,“明日午时我会带她去见你。”
请示了一切,然后悄声退了出去,回望紧闭起的门扇,仍有什么横在心里,事关那女人的一切,龙主从未让别人插手过,从未想过也未曾见过如此关爱,根本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等你真正成为龙女,那你的末日也就不远了,我们就一起等着吧。”
天将迟暮,魔龙域也随着深沉的夜色渐而隐没了形迹,黑暗或许会让人迷失不安,可能也因着点点光亮而置身于美好的境地,此刻便是在这样的夜里。
环绕着山峰的高处是傍山而起的路桥,连接着巍峨的殿宇和山体奇异突起上落成的小亭,那儿有日的飘逸和夜的静谧。
“来啦。”
立于星幕下的亭中,他回身将视线放在正走来的人身上,石桌上摆着酒器,她略地看过一眼,便同让自己来这里的人一起坐了下来,“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喝酒吧?还是要我做些菜来?”
男人并未说话,只是兀自斟满了杯中酒,瞬而荡漾开的透蓝液体漫出一阵袭人的冷凝幽香,散开于鼻尖,微透进身体里。
“冰梦!你是想要我醉倒吗?”
魔龙域中特有的酒,淡蓝清莹却霸道凛冽,有甚者只消深深一闻,便如酩酊大醉一般,她只能是定定看着将酒杯送到了眼前的人,不知何意。
“一旦成为了龙女,一切就再无法更改了。”蓦然出口的一句话,清浅淡然却认真无比,她没有得到回答,却是将这句话放进了心里。
“我知道,若只有一人能属于你,那我仍希望是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入喉间便是一丝异样的冷凉滑向身体里,夜空之下一时格外安静,似乎能听得见星辰月隐的声音。
酒气于体内散开,因为一杯冰梦,她很快便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意里,渐而倾身靠在了男人怀里,听得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我们都能好好活着,能一起……”
一酒一梦,漫长无有始终,在这样安然一梦里,思绪随着四处飘散游移,蜿蜒曲折地像是要通往天堂之上,去到别人的梦里。
“湘儿呢?”
早起便未见人影,他在屋里四处看了看,只能又问起眼前的人,“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大概又是去了颛宇山庄,这几日来她天天往那里去。”
“孩子大了心事自然就多,湘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放心吧。”
轻拍了拍身旁那人的肩头,带离了一丝烦忧,平静的生活一如此时,自从山庄盟会之后,一切似乎也就尘埃落定了,再未见消失无踪的人也没有半点消息,理应还是原本那个拥有了平凡生活的人。
可有的事情一旦发生存在了,便永远不能被抹去,“心蓉,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关于玑惏……”
“改日再说吧,灶上起着火,我得先过去看看。”
女人淡淡一笑然后已转身走开了,未完的话也因此暂停了下来,彼此相处已久,那存着的一丝淡淡异样感觉,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只是关于玑惏一人,仍旧无法开口。
朗日晴空之下,一如绿意浓重之外的那般明媚热烈,此时的一处房间里一如既往昏沉不明,透着让人隐隐发寒的感觉,一方银质的圆形空槽内早已注满鲜红的液体,一时漫处血腥气弥散。
“那么好的琴音,确实是有些可惜了。”
目光随着那微微溢动的鲜艳颜色淡淡游移,感受了那温热的血液,终被身旁的璇玑接过了话去,“龙主,可以开始了,您……要不要先出去?”
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他也并未做声,只是静静看向了那个还在睡梦中的女人,然后要将一切开始的璇玑不再多话,只是走向了平躺在榻上的女人,然后动手为她脱去了外衣。
无需一丝犹疑,然后利刃划开她身上的肌肤,瞬时几道细长的口子鲜血直流,继而染遍全身。
昏沉中的人始终闭着眼睛不会清醒,却也因这牵动而来的痛楚轻蹙着眉头,他并没有离开也自然知道会看到这一幕,一直视线紧盯着那昏睡中的面孔,然后抱起她将那破裂的身体浸没在了盛血的银槽里,一方鲜红中融进了然后身体中不断流出的血液,银具中的颜色渐而鲜艳更甚。
时间于这周身的静默中渐渐远去,从阴冷的魔龙域中飘散开来,越过百里千里,湮没着随之又起的另一些不平静。
“这几日仍未见那女人再回去明日世界,至于少庄主……”在投射而来的视线里一顿,终也只能是先行回禀了,“属下无能,还是没有找到。”
“再多派些人,找得仔细些,快去。”打发了来人出去,独自一人坐于房中,多了些无奈叹息。
坐拥颛宇山庄,开拓了半生基业,可一段时间里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有了些眉目,却不曾想颛孙翔不告而别,一向逍遥惯了的人或许不必太过在意,只是正逢此时,心里却仍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斜阳划过西面的天空于山峰后渐隐踪迹,魔龙域的殿宇里依旧地灰暗难明,难辨黑白交替,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只感觉意识浮浮沉沉,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转回荡着。
迷糊着看了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感觉异样的身体,却也并没什么不妥,才想要坐起来,一人的声音然后靠近了。
“醒啦,把这个喝了。”
扶着床上的人让她靠在怀里,一股带着血腥味道的温润液体盛在白玉器皿里,也不必多说什么,只是透过之中散发出的气息,她便也知道面前碗盏内的正是从原容身上而来,仰头饮下了,难耐的感觉似乎变得没那么强烈。
“原本喝下冰梦也不至于会这样,这次怎么觉得怪怪的。”
将床上的人重新安置躺好,一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并不愿让她分神,“再睡一会儿,醒来后就会好了。”
渐渐平静了气息,然后的睡眠也像是走进了安宁的虚无里,慢慢地隔绝开了所有的感觉,只是脑中仍有些思绪在转动着。
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不必问,因为若是不该知道的,也永远不会有人告诉她,合上的眼睑能感觉到一丝掌心传来的温热,然后便什么都无力去想了。
一梦方醒之后,确实如男人所说的那般,已然恢复了精神,却反而比之前更舒畅了些,再走出了外面,站在岩壁的索桥上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擅闯魔龙域竟也没被山下的野兽撕碎了,而龙主居然不杀他,只是将人囚禁了起来,看来那人是身份不同了。”
松动着身体走进外面微起的风里,消遣着酒醉清醒后的一日光阴,而短暂的平静却是就这样被远处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听说是个少庄主,好像还和龙女有些关系。”
飘进了耳里的话让人无法置之不理,更不能全然不去在意,当她走近了魔龙域中囚禁用的牢笼时,终是看清了心中转念闪过的那人,只是再出现在眼前,却已不是曾经的样子。
被丢在了角落里的人已是昏迷不醒,身上那许多被兽齿撕咬开的伤口,一时血肉模糊,哪还看得出原本谈笑风生的模样。
必须要将他带离开这里,她心中立时便涌上了这个念头,只是若得不到原容的准许,却又不知还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暇顾及许多,只能先处置了附近一干值守魔龙域的人,带人出去。
发生的事情必然会传开,当一人慌慌张张前往禀报之时,应是一盏茶过后,“禀龙主,囚牢里的那人逃走了!”
“那你是跪在这里是等死吗?”
来人匆忙而入小心回禀,仍是被高高在上的阴沉声音话惊得无所适从,幸而有另一人适时出现,原本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璇玑的介入只让自己更早面对了死亡。
“那人是被龙女救走的,现在他们已向山下去了,要不要加派人拦回他们?”
幽深的眼眸之中透着旁人不明的神色,只是转手间,跪在地上的那人便成了一具趴倒在地的尸体,而他然后的话里,依旧寒似坚冰,翻不起任何波澜,“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必插手了。”
“是,主人。”
不远处的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她轻移开视线眼中却是欣然平静,亲眼看着龙女带人离开囚禁之地,并不加以阻止,只是任由事情发生了,在她眼中那人的任性不可原谅,而龙主给的宽容又实在是太多,多的让人不能不嫉妒,无法不难过。
“颛孙翔。”
叫了一声,身边的人仍旧没有回应,自匆匆离开山上便一刻也不曾放松,然而一路平静未见追来的人,就扶着负伤不适的人来到一棵树下稍作休息。
抬眼看着远处天空上,蔚蓝如洗竟不见半片浮云,人事匆匆变幻,有时立于其中却只如望向一方寂静的天,似是不动,却也从未停下,不知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一时有些失神,然手上却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握住了,一回头,身边背靠着树干歇息的人已然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怎么样,还能再坚持一下吗?”
四目相对静静看着,那混沌的目光中似乎仍旧昏暗不明,他轻移过了头去,转眼不知是在望着远处的哪里,只微弱的声音淡淡响起,“那就是魔龙域……你果然在那里。”
“你不该到那儿去的,你险些丢了性命。”
这样唯有二人的相处像是许久之前才有的事情,此时似乎依旧,却再没了从前的那般欣然平静,多了些什么,沉沉地压在心里。
“你也不应该在那里,”半晌过后那人才又接过了话去,她转头看了看,还以为是昏了过去,只是才一回头,便就四目相对了,“回去明日世界吧,或是江湖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你一定能好好快乐活着。”
“我送你回去。”
对于听见的每一个字,无从回答更是不愿再将无果的话继续下去,想要早些带着他离开,还未起身,却是又被打断了。
“玑惏……我喜欢你。”
突兀的话入耳却似并未惊心,她像是从未听见什么,却似乎已然明了,“我知道,但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也不该这样去想。”
“其实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否则就不会舍得我伤心了,是不是?”疑问却更像是自问自答,贴近了自己的一个声音,但仍无法回答。
“颛孙翔……”
被一人注视着,她却不知还能看向哪里,一切只在若有若无间触碰着,只是一个名字,终究再说不出什么来,一字一句过后,只让人更加沉默,“我知道不该,可我还是做不到……怎么办呢?”
无声无应,注定无解便只会在默然里消寂,最后,一丝虚无的声音淡淡响起,“……有些累了。”
许久之后,当她再看向身边的人,却只有一副轻闭着眼睛的沧桑面孔,不似那许多个从前笑意满满的样子,带着一身的伤痕累累,不知是否已然昏沉睡去。
短暂离开的地方又再回来,还来不及陌生,一切一如往常,扶着受伤的人进到了大门里,一时也只能先在这里将他安顿下来。
“小姐,”才进了明日世界,芷青几人见了忙迎了上来,只是面对着被一同带来的另一人,却又不禁讶异,“这……少庄主怎么了?”
“准备些水,再去多拿些伤药来。”
搭了把手将颛孙翔安置在了一处僻静的房间里,方才一拥而上的几人,也都各自散去准备东西,然后帮忙清理伤口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一切都处理妥当本该能够稍稍安心了,却不想风波未平。
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昏沉于床上的人渐渐变得异样起来,一开始是浑身滚烫,接着那热度像是冲进了身体的四肢百骸里,就连倏然张开的眼睛里都是灼热般嗜血的颜色。
本因浑身伤口而虚弱无力的人,渐渐变得暴躁发狂,像野兽一般周身透着无法压制的力量,她才走开了片刻就被通报的人急着喊了过去,再看到屋里的人时更是心下一沉。
从来被魔龙域里食人猰貐咬伤都是难以活命,已至如此的一人只怕是会愈发狂躁,直到耗毁掉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虚脱而亡。
“凝神解毒的药给他服下了吗?”
“都用了,可好像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方才他一醒便像发狂一样,我们只能先将人制住了。”
几人围在床榻边上将颛孙翔丝丝按着,被勉强压制在其中的人双眼混沌目光游离,缓缓气息从他额间渗出,飘散开来,“去拿条锁链来,我会在这里看着,叫所有人都退下吧。”
已上药包扎过的伤口因挣扎又透出血水来,无奈只能用铁链将他捆绑榻上,禁锢着身体的束缚并不能减轻其暴戾之气,也必然会带来更多痛苦,却好歹让血脉紧绷的人停下了无可控制的行动,既得以保持了血脉通畅,还能暂时压制住他伤人的举动。
只是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更怕是早晚不可收拾。
她只能是在一旁静坐看着,却也无力消解那被焦灼着的痛苦,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方法可用来施救,思绪踌躇纠杂着,脑中却只有一人的名字,便是原容。
若然还有一丝希望,那这希望也尽在一人身上,只是能将颛孙翔带出魔龙域已是宽容,只怕这时自己再回去求情,也只会让他死得更惨,又或者之所以能救人出魔龙域,也不过是无谓而已,也许能让自己带出的,只不过是一个必死之人。
“原容……”
眼睛只盯在挣扎狂躁的那人身上,一时全然无措,一个念头然后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却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转身取来一把匕首,顺着将自己的手腕割破。
流淌而下的鲜血滴落在唇上,终于慢慢地流进了他的身体里,血腥的味道弥散开来,原本不安的人竟渐而平静了些许,一个算不上是方法的方法,哪怕是还残留着龙天詟的一丝血气,总算也能发挥作用。
“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抚上了那还血红蒙昧的眼睛,轻轻合上了,伤重虚耗的人总算也有了片刻的安宁,动手除去了捆绑在身的铁链,然后解开层层包扎,重新换上了止血的伤药。
交杂的伤口布满身上,腥红的血肉被撕裂翻开,她小心着一点点处理了,再看向颛孙翔,只是闭着眼睛似乎早已昏沉无觉。
有些事情也许会因为哪怕一句话而彻底改变,正如一直让他远离,却还是不断靠近的眼前一人,似乎生命中的许多遇见,都是一般寻常,却终不由心。
读到此处的原容本人不由地冷哼了一声,以示对于此番编造的不屑,好端端的安排这么一个叫做颛孙翔的人是来干什么的,除了平白出来碍眼之外,实在也没什么旁的用处,哪儿还有什么好看的。
最重要的是书里那顶着柳因风身份的女人,还偏偏一副放不下心的做派来,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他还是继续翻过下一页又往后面看了过去。
故事总是要有始有终的好,最好还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这大概是不少人所希望的那样吧。
声音在血液里流淌,似是轻拨起的琴弦,思绪因着一点缠绕开来,不觉竟迷离无边,好像周身只有淡淡的乐音恍惚着人的精神,而不知何时已然轻闭起眼睛,倚着手臂渐入了梦境。
美好的声音连着奏乐的一人,面上有轻柔温暖的笑容,丝丝牵动着徜徉而往的气息,感觉似是流连画中之时,却不想琴弦崩断,蓦然惊醒。
她常难入眠,从未有过这般自然睡去的时候,望着四周的一片清醒之地,却难将心中那异样的感觉挥之即去。
是因为不久前才醉于冰梦,还是因为饮下的原容的血?她此时心头茫然还不得而知,昏昏然似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之而来的异样似乎起于那时,可是却终究寻觅不到答案,还在亦真亦幻间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有人进了屋走近身边,她才好容易收了收空洞的视线,退去了一时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