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梦？”唐笑问道。

“我……”季晓茹的眼中仿佛含着泪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透着一股浓重的恐惧与焦虑，“我梦见……陆晨曦死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梦见他死了——而且还是被我害死的，我梦见他睁着眼睛慢慢沉入海底，我看到他眼神中的绝望和不甘……我还看到他的尸体孤独地躺在殡仪馆，他穿着西服，脸上被人化了妆，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可是我知道，他死了，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季晓茹说着说着，眼中滚出大颗的泪珠。

唐笑的眼睛也湿润了，真是奇怪啊，晓茹明明没有看到陆晨曦躺在殡仪馆的样子，却能够梦见，并且与现实毫无出入，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她也想哭，想到晓茹和陆晨曦已经天人永隔，她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可是她不能哭，不止不能哭，她还得把眼泪咽下去，然后欺骗晓茹，让她继续活在他们几人亲手为她编织的“美梦”中。

她真残忍，不是吗？

唐笑将手放到桌子下，紧紧地攥成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非常努力地，让自己露出了轻松又开朗的微笑：“晓茹你这个傻瓜，怎么说哭就哭啊？不就是个梦而已嘛，我看啊，你是太担心失去你们家陆晨曦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再说了，梦和现实一般都是截然相反的，在你的梦里面他挂掉了，现实中他肯定能长命百岁，和你白头到老的。你就放心吧！”

也许是唐笑快乐的语调感染了季晓茹，她伸手飞快地擦了把眼角的泪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真的吗？笑笑，你说得都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咱们俩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唐笑佯装不高兴道，“你不会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吧？那可太让我伤心了，原来，我在你眼中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啊？”

“哎，不是不是……”季晓茹连忙说道，“你别误会啊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太敏感了吧！”

季晓茹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哎……以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倒完全不会担心失去，现在什么都有了，反而好害怕失去。总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一脚踩空，一切都会离自己远去。”

“傻瓜，别想太多了。”唐笑安慰地说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的。你就安心享受眼前的幸福，好不好？”

“嗯。”季晓茹点点头说，“我不能再这么矫情了。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再矫情下去，恐怕连老天都会生气吧！”

“对啊，你知道就好。”唐笑不希望季晓茹继续沉湎于那个梦中，于是故意装作苦恼的样子说道：“你看看我，再看看你，你现在不是比我幸福多了吗？至少你们家那位对你一心一意，不像我们家那个……”

唐笑突然有点儿不忍心编排成烈了，轻轻咳了咳，她一脸忧郁地端起面前的红茶啜了一口，继而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反正，我挺羡慕你的，你要是再哭鼻子，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季晓茹想到唐笑和成烈的事儿，赶紧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痕，有点歉疚地望着唐笑说：“对不起啊笑笑，我光顾着自己在这儿瞎矫情了，都差点儿忘了你的事，都怪我，哎！”她说着，懊恼不已地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壳，看得唐笑心惊胆战的，生怕她再拍下去，精神上又出现什么新的问题了。

赶紧阻拦道：“别啊晓茹，这事儿不怪你，你可别拍自己脑袋了，拍多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啊？真的吗？”季晓茹放下手，讶异地望向唐笑，嘴里嘀咕着，“我怎么没听说过……原来还有这个讲究啊？”

唐笑从医几年来从未像这样糊弄过人，但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糊弄下去：“嗯，真的，我以前听一位老医生说的。你快别拍啦，就算不做噩梦，把你的聪明脑瓜子拍坏了，你以后还怎么赚钱享乐啊？”

“有道理。”季晓茹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啊笑笑，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拍脑壳还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以后我再也不随便拍脑壳了——我可不想做噩梦，更不想变成傻蛋儿。”

“这才对嘛。”唐笑欣慰地笑道。

“话说回来，”季晓茹突然好奇地看着唐笑：“笑笑，你们家烈子真的在外面有情况了吗？”

“啊？”唐笑不习惯撒谎，眼下又没人跟她打配合，独自应对季晓茹她不免有点儿紧张。

“啊什么啊，你不是说他出轨了么？”季晓茹问。

“嗯，是啊。”唐笑表情略显不自然地说，“是出轨了……哎。”

“那笑笑，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啊？”季晓茹歪着头，一脸纳闷地说，“虽然我还挺佩服你情绪这么稳定的，但是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啊，笑笑你该不会是把负面情绪都藏在心底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可不行，该发泄的还是要发泄出来，太压抑了对身体不好，总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可以跟我说，要是你想去揍那个小三一顿，我季晓茹二话不说就跟你打先锋。”

“……”唐笑心想，要真有小三了，她也不至于把人家打一顿吧，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男人出轨不只是小三的错，真要揍，出轨的男人才更该揍。

“你发什么呆啊？”季晓茹伸出手指在唐笑眼前晃了晃，“笑笑，你到底怎么了啊，不会是受刺激太大了吧？我都觉得你有点儿不像你了。对了，那小三到底是谁啊？你都没跟我说呢。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干那种捕风捉影的事儿，你既然能当着我和陆子的面儿说成烈出轨，我想你肯定是抓到了他的把柄。所以，你快跟我说那小三是谁，我季晓茹绝对饶不了她！”

季晓茹说得义愤填膺。

唐笑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垂眼望着面前差不多已经见了底的红茶，慢吞吞地说道：“晓茹……我不想说，我也不需要你去帮我揍小三什么的，那样太不潇洒了。我记得小时候看爱情小说，里面的女主角哪怕之前再优秀再有魅力，一遇到男人变心，就变得歇斯底里，不再像她自己——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也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一定不要变成这样。”

“我不想成为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在任何方面都一样，更何况，感情是相互的，对方倘若变了心，我就算把小三揍得满地找牙，也一样无法挽回吧。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即便用尽全力，张牙舞爪，歇斯底里，也一样不是我的。”

季晓茹听完了唐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你呀你，怎么这么傻呢？”

唐笑笑道：“这样不好吗？至少体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