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殿位于湫池旁,古朴的宫殿式建筑在荒野中很是扎眼,孙思邈一眼就看到了,整了整道袍,就踏入了殿门。
道士哪有遇见神仙不拜的道理。
他恭敬的从庙祝手中接过三根劣质线香,对着斑驳破败的太乙道尊拜了三下,然后插入香炉中。
庙祝大约五十多岁,白发苍苍,面色黝黑似乡下老农,比苍颜鹤发的孙思邈看起来还要老,还要憔悴些许。
“咳咳。”庙祝盯着孙思邈仔细打量了几眼,看他仙风道骨,定是道门的前辈中人,不由得脸色就柔和许多,问道:“道长是从哪里来?”
孙思邈笑笑,指着翠华山山顶四周围绕的云雾,说道:“贫道从山里来,往山里去,留在山林间。”
庙祝听到这句回答并没有半分不快,反倒心里敬意大起,能说的这么云里雾里的,除了道门前辈又能有谁呢?他是太乙殿的庙祝,同时也是半个道士,恭敬道:“道长先留步,老朽前去为道长倒杯热汤。”
孙思邈点头称谢,四处在庙宇里张望了几眼,然后就盘坐在道像前的蒲团。
片刻的功夫,庙祝就拿着一杯飘着茶沫的茶汤递给了孙思邈。压好的茶饼那是只有达官显贵和豪奢之家才能享用的,平常普通的百姓只能喝点用碎茶叶熬煮成的茶汤,砸吧砸吧嘴巴感受点茶味。
孙思邈一饮而尽,将茶碗放回木案,轻声询问道:“请问庙祝,可否对最近的流疫有所耳闻?“
庙祝一愣,随即展颜笑道:“道长,这天花流疫闹的关中人心惶惶,道长在山中苦修多日,倒是不太了解。你且看这庙前的三牲,乃是翠华山的乡民亲自所献,往常这里香火一年也不见几人......”
看到孙思邈还有些不解,他索性站起身,指着远方,在翠华山的山麓下,四处都是长的高高的野草,一片金黄色,可是在临近乡舍房屋的荒地却光秃秃的,宛如中年男人的地中海发型,两边高,中间光。
但孙思邈却不因此兴叹大煞风景,反而面带喜意道:“翠华山自古乃是皇家园林,二十年前来此地时还是一片荒芜,只有秦汉遗迹在此地残留,想不到啊......”
虽然翠华山的上林苑早就已经荒弃,但不代表着黎民百姓可以在此地耕作,这里严格来说是属于皇家园林,在先隋,乃至北周等之时,这里都是皇帝游猎的场所。
几十年前,北周宣帝曾在此游猎时,不慎昏迷不醒,然后悲催的一幕发生了,杨坚等关陇贵族当时担任他的禁卫,之后伪造遗旨......
“在颉利可汗突厥铁骑南下掳掠之后,关中北部百姓流离失所,二十万百姓聚于长安城下成为流民,太上皇心生怜悯,下旨迁三千流民于翠华山,免除三年赋税,并且分割田地......这些都是过来上香的百姓告诉老朽的。”庙祝呵呵笑道。
“可这些...与天花流疫有什么关系呢?”孙思邈皱眉问道,他此次来翠华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了解关于“种牛痘”的信息。
“道长勿急,前些日子长安天花闹得沸沸扬扬,翠华山这边也有人感染上了天花,当时徐太医扬言要烧死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说到这里,庙祝脸色一寒,虽然徐太医的做法残忍,也是那时候的正当措施,但是他心里终究过不去这道坎。
“烧死?”孙思邈惊声道,他在长安的时候,徐太医故意隐瞒了这其中的一部分故事,看来另有蹊跷啊!
......
午日的阳光恰好,李渊躺在一块晒的暖和的大石头上,大石头斜立在泥土中,手里拿着一个钓竿,平静的湖面偶尔有几只蜻蜓惊起微波。
几十名护卫分散在湖边,有的踏在野草上,有的趴在草丛中...而在靠近李渊身后的几步,立着一个长相英挺,剑眉星目,上唇留着两道八字胡。
这是一个青年将领,因荫功被封为校尉,前来太乙道宫做李渊的护卫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