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要这样,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用这种招数来试探她?她一直以来的付出,得到的,就是这些?
“主子?”
云香不安,看到钟离伊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笑容越来越哀伤,她急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钟离伊笑笑,努力掩饰惨然的神色,伸手去动筷子,“本宫饿了,你也去用膳吧,不必在此侍候了,本宫,好得很呢……”
云香一脸愁容,主子怎么可能很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可是钟离伊的个性她极明了,主子不爱在别人前面显示出软弱的一面,她也不便留于此。
云香深深叹息,主子前世造了什么孽,这一世,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龙殿之中,一片寂静。
紫色薰烟,袅袅而起。
砰的一声,一尊古色古香的花瓶又哗然落地,蓦然变成了一地碎片。
立在一侧的几个侍卫皆不敢哼声。
“朕没猜错……朕没猜错……”身穿龙袍的男子双手撑在书案上,双目暗红,无端的愤怒弥漫于心底。
一侧的李略挥挥手,示意其他的侍卫退下,待殿中只剩下独孤冽和李略后,李略方才轻声道,“皇上未免太忧虑了,皇后娘娘见关将军为其受伤,自然是紧张。不管是谁,娘娘乃为善良宽厚之人,怎么容得他人为了她……”
“不要说了!李略,她那种眼神是对一般的将军吗?每个女人都是这样……朕什么都可以给她,什么都可以……”
独孤冽胸口剧烈起伏,紧紧地揪住了手中那叠宣纸,那宣纸,便是他命人调查来的钟离伊的身份的资料。
“皇上,您没有,依微臣看来,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直都忠心耿耿,绝对无半点背叛之意,更无二心。是皇上您……没有给足够的信任娘娘,娘娘现在需要的是您的信任。”李略垂首,低声地道。
独孤冽冷笑一声,抬首,看着那表情阴晴不定的李略。
“李略,很多年前,你就为露儿辩解过,如今……你还是如此……不过朕也不能怪你,你尚未成亲,亦从来没有女人,如何了解她们的心思?皇后是昭国前公主,敏仪皇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如今……如今又对关将军……”
独孤冽呼吸急促,死死地瞅住李略,李略极度无语,只能一直垂首而无能为力。
是的,很多年前,当独孤冽怀疑周露儿之时,他的确有如此说过。
眼信,又轮到了钟离伊,他也只能闭口不言,于其他事情,他永远都能为皇上出色地完成,可是于感情之上,他又怎么能看得透彻?
“是以……从今以后,朕要对皇后做什么,你都不必再提议。”独孤冽无力地坐下来,愤怒地冷冷地道,咝的一声,手中握着的宣纸,终是被他一撕为二。
李略垂着首,其实这一次,他真切地感觉到了钟离伊的诚意,至少,她不再是初见的那个冷傲女子,为了独孤冽,她放下了尊严,委曲求全,册后的几天以来,独孤冽对她不理不睬,而皇后一直坚持求见,欲见上皇上一面。
只是,皇上却将她无情地拒绝于门外,不过皇上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要他相信一个曾欺骗过他的女人,的确是一件难事。
“你退下吧……”独孤冽冷声道,他不想让李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李略应声退下,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了独孤冽一人,他一点点地将那宣纸撕破了。
“昭国公主,昭国皇后,很好……很好!”独孤冽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讽刺之意。
他对女人,永远是那么上心,原以为自露儿之后,再也没有法子去爱上一个女人。
所有女人,在独孤冽的眼中,都是骗子,都是爱慕着他的地位,欲占着后宫中的名分,方会争宠。他手上有着天下男人皆想得到的皇权,连女人,也对他的权产生了兴趣。
如果他没有猜错,钟离伊定然是利用了他,挑衅了他和楚商凌的关系,而楚商凌亦是狼子野心,有了欲侵占瑖国之心,正好让钟离伊的计划顺水推舟,于是,她便可借他之杀,伤楚商凌,不管昭国落于何人手中,只要楚商凌伤亡,便是她的心愿吧?
一个被灭门的冷傲公主,怎么可能容忍着自己的夫君,拥着美人,坐她的江山,辱她的子民?
独孤冽越想越气,越想越绝望,他无力地坐在榻上,手一松,手中的碎片如同雪花一般纷纷飘落。他的心仿佛空了,痛入五脏六腑,第一次痛,他需要足足五年的时间,方才能治愈自己的伤。
只是,在这五年里,谁又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今再次重创,他的心,他的灵魂,仿佛一切都空了。
独孤冽闭上眼睛,全身无力,眼睛酸涩,一国之君,欲哭无泪,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
他爱的女人,他从无二心,只是无意之中,却成为女人手中的棋子,叫他情何以堪?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和李略商讨之时,大殿的窗台下,有人影一闪而过。
金陵殿,繁花三千重,宫女们从容而入,如今正是众嫔妃定省之时,太后特意赐了座给众嫔妃,用了一些点心,方才散去。
只是,如妃却还留在殿中,久久不愿离开。
太后淡然笑着,如妃的心思她实是明了,在众多嫔妃中,如妃是极力讨好她的一个,其他嫔妃虽然亦时常有示好,只是如妃思路敏捷,点子多多,如果不是动了歪心思,太后还真的很喜欢她。
“如妃留在此,可是有何事要与哀家道来?”太后温和地问道,如妃看了侍女惊凤一眼,惊凤立刻会意,便朝太后福身告退。
“太后娘娘,臣妾的确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太后。”如妃走上前,垂首,眼中尽是冷冷的笑意。
可惜,太后看不到。
太后放下了茶杯,温和地看着垂着螓首如妃,对于如妃来说,那么一点的小事也可以成为大事,只是反正太后也无聊,有个人说说话打发时间也好。
“太后娘娘,臣妾无意中在后中听人道来,说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
如妃拉长声音,太后怔了怔,抬首看着那故弄玄虚的如妃。
钟离伊的身份,不就是一出身于青楼的风尘女子吗?
对于这个,太后不会再计较,只是独孤冽喜欢,她就可以接受,虽然因为册后之事,影响了天子天威,然而只要臣心安定,皇上有所作为,区区一个皇后,又何会动摇大国之策?
向来,一个国家的灭亡,一般在于为君主之人,残暴不堪,税赋堪重,压迫掠夺百姓,肆意享乐而无节制地铺张浪费,令天下群臣百姓等等都对其失望。
如此下去,官逼民反,再加以军事荒废,方会大国灭亡。
虽然说皇宫中注意礼仪规矩,然,规矩是人定,亦可人改。
“如妃所言的,不就是皇后娘娘乃为昭国青楼女子么?如妃,天下之人不分贵贱,哀家并没有认为不妥,皇上喜欢皇后,哀家就放心了。再且,皇后虽然为风尘女子,然而其行为乃有皇后之风,试问如妃,为何还紧紧揪着皇后娘娘过去的身份而不放呢?”太后温言道来,如妃却轻然一笑,胸有成竹。
“太后娘娘,臣妾倒不是说这一个身份。皇后娘娘,还有第二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呢!”
如妃收敛了笑意,严肃地道。
太后见有可疑,不由得眉头一蹙,“她还有第二个身份?难道得被卖入青楼之前的身份?为何皇上的人告诉哀家,皇后娘娘的父亲乃为商人,被人迫害乃至家破人亡方无奈之下,被人卖入青楼?”
如妃冷笑,缓缓地跪了下来,认真地道,“太后娘娘,那只是皇上为了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臣妾……臣妾知道皇上很喜欢皇后娘娘,臣妾亦不是嫉妒,但今日臣妾冒着死罪将皇上不想告知太后的事道出来,亦是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
太后一听,更迷糊了,然而,见如妃神色如此庄重,便冷声说道,“继续往下说,如妃勿忧心,若如妃为了皇上好,哀家定然会保全如妃的安然。”
太后亦是郑重地道,弯腰将如妃扶了起来,“告诉哀家,到底……皇后娘娘还有哪个身份?”
到底是什么,值得如妃如此庄重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如妃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太后的双眸,忧虑从那水眸盈盈透出,“皇后娘娘真正的身份,乃为昭国前朝公主昭国的敏仪皇后钟离伊!”
太后听罢,怔在那里,如妃所道来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遗漏什么,只是,太后虽然不是掌政之人,然而其他国家的基本大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如妃娘娘,据哀家所知,昭国前朝公主的确为初明皇的敏仪皇后,只是敏仪皇后早在去年之时病薨了,虽然皇后娘娘和敏仪皇后的名字大致相同……”
“太后娘娘,臣妾所闻之事,请太后娘娘暗中察访,方会真相大白!臣妾恳请太后娘娘,不要让皇后娘娘的单纯外表所欺骗了!”
如妃急急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娘娘亦得知洛海之事吧?以前瑖国和昭国乃为盟国,可是这一次后二国关系却暗中恶化,太后娘娘亦有所察觉,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暗中搞鬼!她欲利用皇上来打击初明皇,以报灭门之恨,太后娘娘一定不要让皇后娘娘奸计得逞。并且,任其放肆,只会损害瑖国和昭国之间的利益,如今皇上亦明了皇后娘娘的身份,是以,才会对她如此冷漠!”
太后怔怔地看着那满眼“关切”的如妃,细细回想一下,的确如此。
自从册后之后,独孤冽就没有再召钟离伊侍寝了,连大婚之夜,也没有在椒房殿过夜。
并且,独孤冽一转眼之间就宠容妃,实是让人无法理解,但若如妃所言句句属实,独孤冽对钟离伊冷漠就有足够的理由了。
“如妃,此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太后脸色亦严肃起来,独孤冽是她的命根子,虽然他再也没有叫她一声母后,然而,若谁要伤害独孤冽,她真的是不会允许的。
“不瞒太后,是臣妾去找皇上之时,亲耳听到的,故而才大胆地来转告太后。皇上爱皇后心切,不仅仅册一个敌国皇后为敌,还纵容她在深宫中挑衅皇上和他国之关的关系。臣妾其实最怕的,就是皇上不仅仅被利用,还被无意中伤害……”
如妃斗着胆子,低声说道。
太后听罢,脸色煞白。
她也算是个有权的人,宫中的很多暗卫太监等等都忠心于她,她要去调查,大可以调查出个究竟来。
所以,如妃没有必要骗她的。
太后冷冷地坐在那里,怪不得独孤冽这段时间对钟离伊如此冷漠,反应亦是怪异无比,宠了容妃,也不理会苦苦哀求见一面的钟离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