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门里正在熟睡的守门小厮听到叩门声,少顷,打着哈欠一手扣着衣襟,一手打开了大门,看都没看清面前所站之人就是一通抱怨:“三更半夜不睡觉!也不让人消停消停……”
小厮想看看这扰他清梦的家伙是谁?他以为是府里在外面厮混的家丁,抬头望去,似乎像是王爷,不会啊,王爷傍晚带着位漂亮小姐回来就没再出去过啊,他这是啥时候出去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待看清真的是龙衍和浅汐时,他彻底懵了!
小厮“噗通”就跪了下去,“啊!王……王爷……小……小的该死!”
俊逸的面孔绷得紧紧的,蕴了些许怒意,黑眸更是寒气迫人,凛冽的眼神让人心生惧意。
小厮心下暗自叫苦,糟了,他触怒了王爷,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生气,忙跪在地上求饶,腿瑟缩抖个不停。
“看来本王不在王府的日子,你过得还挺舒坦!”瞟了眼地上跪着的小厮,龙衍脸色愈加黯沉,眸色冷峻平视前方,牵着浅汐径直迈进门槛,冷冷丢下一句话:“掌嘴五十!”
“……”
“王爷恕罪,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是王爷您,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恕小的这次……”
王爷对府里的下人都很和善,今天居然罚他掌嘴五十,想来王爷一定非常光火,哎,都怨他这嘴贱!
“阿衍……王爷,还是算了吧,这深更半夜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饶他这次吧,再说也不全是人家的错!”浅汐真的不忍心,阿衍对人一直很和善,今夜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龙衍停驻脚步看向浅汐,有些愕然,浓眉深挑:“你这是在为他求情?”
“算是吧!”浅汐没有否认,恳切的眸光看向他,她不相信阿衍会如此狠心。
世间传闻大宫主心狠手辣,她居然会为一个小厮求情,他瞳孔紧缩,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浅汐如此善良又怎么会是传言中的那般,即刻脸上浮掠起水色潋滟的笑纹。
转身深寒的目光扫向身后跪着的小厮,“还不谢过孙小姐!”
浅汐不敢置信的看向龙衍,他没变,还是以前的阿衍,登时双靥生花:“阿衍,你真的饶了他吗?阿衍,你真好!”
“谢谢小姐!谢谢王爷!”小厮一个劲叩头谢恩,看着手牵手远去的一对璧人,他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心里对浅汐感激万分。
翌日,浅汐醒来天色已是大亮。
浅汐满心欢喜的就来到逍遥居堵截龙衍,却是扑了个空,裴冀告诉她王爷去早朝了,浅汐想起龙衍昨夜许诺她今日告诉她云儿的下落,她在逍遥居等他,这一等不打紧,从晌午直等到了傍晚,也没有见到龙衍回来,浅汐很是纳闷。
在一群丫鬟仆佣的服侍下草草用了些午膳,无聊的垂首踱步到了花园,依着拱桥若有所思。这时,远远的一个挺拔身影向她走来,锦儿小跑跟在他身后。
清雅月白如意百褶长裙,梨花白丝绦束腰,纤秀玲珑身段犹显得气韵轻灵、端婉。望着拱桥处的那抹窈窕纤姿,他有片刻失神。
浅汐眼角余光瞄见一双黑色官靴停驻在了旁侧,紧皱的眉峰渐次舒展开来,唇边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儿,语带娇嗔:“阿衍,我等了你一个晌午了呢……”举眸望去,那如昙花绽放般绝美笑靥登时消逝不见,“怎么是你!”
展飞望着那倏然消失的明丽笑靥有些许失落,心中悄然涌起惊骇的激潮,一时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惊颤!痴痴的望着她,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展公子,展公子……”瞧着一瞬不瞬盯着她愣怔的展飞,浅汐连唤了两声,方唤回他的神智。
“展飞见过孙小姐!”
展飞如玉面颊泛起一抹红晕,他抱拳向浅汐深施一揖。
“展公子不必客气,不知展公子突然造访所谓何事呢?”他是龙腾云的御前侍卫,怎么会来到王府,而龙衍又进宫未回?
“是这样的,展飞奉王爷之命前来请孙小姐进宫赴宴!”
“进宫?赴宴?”一双明眸流转之间澄光波动,晃人心神,心中一悸,清澈的眸光游移不定,他究竟又在搞什么名堂?
“是的。”展飞颔首。
阿衍怎么会想起接她进宫?他究竟想什么呢?
“王爷此刻就在宫中,马车已经备好,时辰不早了,小姐这边请!”英气逼人的双眸在暖光的普照下,愈显温润和煦。
“小姐,让锦儿陪您进宫吧,您是头次进宫,锦儿曾多次随王爷进宫,在小姐身边也好有个照应。”锦儿着急的央求浅汐,只因没有得到王爷的吩咐,她们就要不离不弃照看好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爷对小姐的情意。
“锦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浅汐深深握了下锦儿冰凉小手,随着展飞走向府门。一个小厮见到浅汐出来,忙恭敬的垂首静立在门侧,浅汐认出了真是昨夜职守的那个小厮,向他含笑点头出了府门,浅汐上得马车向锦儿挥手告别。
“小姐,宫里不比府里,您千万小心!锦儿等着小姐回来。”
“锦儿,瞧你!不就是进宫嘛,你哭什么?”浅汐帮锦儿抹了抹眼泪,不禁苦笑摇头,这个丫头和她才不过待了不到一天时间,两人却感觉似是认识多年,她也很喜欢锦儿。
“小姐――”锦儿看着驶离的马车,她的心却有些说不出的焦虑,似乎小姐此次离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马车随着浅汐的静默驶进了御辇道,初春的夕阳洒下余晖,金红霞光普照大地,为马车平添了一道绚丽色彩。前方黑色骏马上展飞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徐徐前进的马车,英俊的脸上霞光掩映……
刚到神武门,一辆马车从神武门内缓缓驶出,展飞立刻翻身下马,吩咐马车后退让那辆车先过,并且向那辆马车恭敬的抱拳稽首,浅汐似乎听到了间歇传来的咳嗽声,这声音有些耳熟,这车里的人是……
浅汐撩起窗帘,那辆马车从面前驶过,透过马车纱窗帘幕,浅汐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佝偻着身子掩唇咳嗽的老者,她惊愣的探首窗外目送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展飞上马吩咐继续前行。
展飞瞧见惨白了容颜的浅汐,他驱马近前向她解释。
“方才那辆车上坐的是护国公上官大人,按官阶展飞理应让道,虽说此刻上官大人已经卸甲归田,但他一直是展飞心目中的英雄,出于对长者的崇敬展飞都应让道,还望孙小姐见谅!”
卸甲归田!爷爷这是要走了吗?心中酸涩漫开,眼睛灼烫,两行珠泪莹然倾落脸腮,展飞炯炯眼神瞬间凝住了,只见眼前的人眼波盈盈,卷翘的双睫上沾染了晶莹泪水,鹅脂玉肌上清晰可见两道泪痕,剑眉登时敛做一处,惊呼出声:“孙小姐――”
浅汐察觉失态,侧首轻拭眼角,深吸口气,勉强平复内心翻覆涌起的悲恸,“没什么,只是偶感风寒,有些风泪眼罢了!”
风泪眼!是这样吗?
展飞呐呐的看着她,一行人进入巍峨皇城。
琼花阁,浅汐轻倚雕栏仰望夜空,月色离离,繁星点点,清新、淡雅的梨香袅袅扑鼻而来,萦绕于唇齿间,醇香沁满心房,白玉脸颊呈现淡淡的粉,曳地长裙轻盈翻飞若羽。
瞧着朱阑前那抹纤细身姿,他突然有种想将她拥入怀中轻怜密爱的冲动。将她软禁在琼花苑三天,殊不知,这三天他过得并不比她好,想见她,却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今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吵着要见他,而他也终于有了见她的正当理由。
“你不是嚷着要见朕?现在见到了朕为什么又不说话?”龙腾云执酒杯在鼻前轻嗅,眸中的清亮光华仿似夜空那般遂远幽深,笑得璀璨,笑得诡异!
浅汐愕然,黛眉轻挑……
轻移莲步在石桌边坐下,她斟了一杯搁在龙腾云面前,冷笑一声:“既如此,那你告诉我,阿衍在哪里?”
话刚出口,浅汐感觉到了不妥,自己怎么糊涂了,这样的昵称竟破口而出,神色难免有些尴尬。
阿衍,阿衍,好亲热的称呼!她这是在向他示威吗?龙腾云齿缝中挤出冷寒的话语:“阿衍!呵呵,还真是亲昵的称呼!只可惜,你不配!”
该死的女人,想成为千乘王妃也要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浅汐迎上他森寒目光,愠然道:“配不配,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并不代表阿衍也不喜欢,相反,他非常开心我这样唤他。”
心蓦然一跳,那双清澈无邪的美眸明净到能将人的心魂都深深地吸进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一时寂静无声,他的脸上却依旧冰冷如霜,嗓音冰寒入魄:“朕不会让你如愿的,想做千乘王妃你想都别想!”
“陛下,陛下……”
桂东棠匆匆上前,可当他看见琼花阁内激情拥吻的男女,深深皱眉,他似乎出现的不是时候,扰了陛下的雅兴!
浅汐大力推开龙腾云,距离他远远的地方站定,小脸呈现羞赧的粉红,意犹未尽的龙腾云恨恨的瞪向垂首静立一侧的桂东棠,这奴才还真会挑时候,当即面露不悦:“何事?”
“王爷……晕,晕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浅汐这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愤愤的瞪向龙腾云,语气尖锐而略带责备:“你把阿衍怎么了?”
龙腾云没有理会浅汐的质问,看向桂东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奴才告退!”桂东棠拭了拭额头,小跑出了琼花阁。
看见火急火燎的浅汐奔向琼花阁外,龙腾云大喝一声:“朕说过不许离开朕的视线!”
“我要见阿衍!”浅汐毫无惧意的迎上他深寒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