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子玉一时没有明白,却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微阖着眼睛,侧耳倾听。
滴答,滴答。]
雨后的清晨。房檐上残留的雨水,和薄荷叶上遗留下的雨滴纷纷从依附的物体上坠落下来。滴落在石阶上,渗入进泥土里。扑鼻而来的是雨后清新自然的空气。隐隐的带着青草的气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先前有过的疲惫,竟一时之间一扫而空了。
玉扯开嘴角,无声的笑着。“是昨日的雨。”
“恩。”蓝翎显得异常的安静,许久才睁开眼睛,看着子玉。“和着你的笛声,很好听。”
这是子玉第二次听到她的称赞。禁不住嘴角微翘。温柔的笑,仿若春日暖阳一般。蓝翎眨眨眼,看着眼前人如玉名如玉,同样也温润如玉的男子。这个暖极的笑,好像和天地融为一体。
“恭喜。”蓝翎接着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心中却是不确定,应该这样说吧?已经封王建府了,不是么。明日就要出宫了吧。
玉显然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话一出口,这才知道了蓝翎的意思。“你是说这个……明日,就要出宫了呢。”
落愣了下,点点头。“上次,谢谢你。”舔舔唇,看到子玉疑惑的目光,才又解释说。“寒热的毒。谢谢。”
“没什么。”子玉把玩着手里的长笛。“你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不救。不过翎儿。”子玉的表情有些凝重。“你要小心些,这宫中……”
“我知道。”蓝翎打断他。“多谢七皇兄关心。”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玉的目光闪了闪。明了的点点头。隔墙有耳,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明日,我就要出宫了。以后入宫并不是那么方便。这个,送给你吧。”子玉将长笛递给蓝翎。
犹豫着,蓝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懂的。”
“你刚刚不是都已经听懂了雨的旋律?”子玉有些好笑的望着她。其实明明自己已经沉浸在旋律之中了,不是么。可偏偏说着自己不懂。他这个皇妹可是真有意思。
“那是可以听到的。”蓝翎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个长笛放在自己手中,是绝不可能发出那样好听的声音。收着也只是回想脑海中的音律。如此还不如不收。
浅浅流动着的空气,勾勒出静美的气氛。子玉无奈的笑着摇头。“好吧。那我只好收回了。只是以后你听到的机会不多了。”声音中掺杂着些许的无奈和遗憾。许是少了一个知音吧。肯这样静静的呆在一旁凝神听音的知己。子玉在心下暗自想着。
“最后再一次吧。”蓝翎指指子玉手中的长笛。既然以后听不到了,那就再最后听一次吧。
玉看着她,没有应答,而是将长笛移到唇边。轻柔的曲子在空中轻盈的旋转着,绵长而优雅。无限的伤感从心中荡漾开来。似水中荡起的涟漪,一层一层怎奈也停不住。那些苍白而悠远的记忆,被禁锢在那冰封的长河之中。无奈长河被如初春一般温暖的笛声暖化,那些记忆便从河底慢慢的爬出,占据了脑海。
看不出起伏的呼吸,缓慢,而绵长。蓝翎闭上眼睛,任凭笛声带着自己的思绪,飞往哪里。似哀怨,却不是忧伤。似希望,又充满绝望。
蓦地,笛声停下了。子玉收了长笛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落睁开眼睛。“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了。”子玉的声音有些冷硬。
落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终于,子玉服输一般的叹口气。“我知你心不在此。想去那宫墙外的世界。”蓝翎依然不语。
“我愿助你重的自由。”
“唯愿你,一世安乐。”
良久,蓝翎才出声询问。“为何。”为何要帮助我。“我不认为你有理由会帮我。”蓝翎的问题问的直白。
“只因你。你是翎儿。我才会帮你。”子玉同她绕着圈子,并不想回应她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何时才是时候?”
“你要怀着希望活着。活着等到出去那天。”子玉很干脆明了的说明。
“多久。”蓝翎挑眉询问。“我需要一个期限。”
玉叹口气,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不会太久了。这宫中,也不会安宁太久了。明年年春之后,我会带你出去。”
“条件?”蓝翎更是干脆的问道。肯帮自己,那必定是有条件的吧。有谁不想在别人身上得到什么?这是互利互惠。
“你要怀着希望,又要怀着绝望。”很意外的,子玉只有这一句,并无其他条件。“能做到么?”
虽然蓝翎不明白为何他要帮自己,又为何不开出任何条件。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因为这个人,是在她在宫中唯一一个想要信任的人。那,就相信他吧。蓝翎平淡的开口。“希望不正是用来破灭的么。破灭之后,便是绝望呵……”最后的尾音竟变成了叹息。
玉微笑着点点头。“如此最好。”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没有说再见。不必说再见。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
是夜。蓝翎站在大开的窗前,凝视窗外。
月已残。夜凉如水。
我爱上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种感觉?我失去的究竟是我自己,还是你?
不甘寂寞的风嘶吼着。
怎样的疯狂会将人带入灭亡?
“公主殿下,凤后娘娘派奴婢来接您去凤萱宫。”
“恩?”蓝翎微微皱眉。“什么事?”
“这个奴婢不知。”
点点头。“那就走吧。青竹,锦秀,你们留下。”
落心下疑惑着。总觉得有些不对。总是有些许诡异的气氛从周遭传来,侵入骨髓。凉澈心底。这种气氛一直萦绕在心底,直到踏入凤萱宫。
踏入凤萱宫的只有蓝翎一人。侍女没有跟她一起进去。
“娘娘传令,不许奴婢们入内。娘娘说她在寝宫等您。”
了然的点头。侍女行了个礼,走远了。
落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宫殿里。越是朝里走着,越是觉得阴森了。一个侍女也没有。死寂死寂的。
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蓝翎不觉有些反胃。厌恶的皱皱眉。怎么回事?这宫殿中怎么这样大的酒味?但已经踏进来了,也只能强忍着作呕的欲望,朝里走着。
左转,进了内室,便看到了对着铜镜画眉的苏卿。
“翎儿。你来了。”苏卿的声音有些低沉。
“母后。”蓝翎抬眼看她。行礼。“蓝翎参加母后。”
“呵呵。”苏卿不转身,依然描着眉。声音有些凄厉。“起来吧。你不必多礼的。明明不喜欢这套礼数,又何必强迫自己呢。”
落微垂下眼睛。“蓝翎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苏卿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仔细的打量蓝翎。“你是我的女儿,我自是知道你有多聪明。”柳叶弯眉轻挑着。“如今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翎儿,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母后请说。”蓝翎不自觉的同苏卿保持着距离。她直觉今天的苏卿很奇怪。比往日怪异的很。
“你能否,叫我一声娘亲呢?”苏卿勾着嘴角微笑。“不是母后,而是娘亲。”
“……”蓝翎沉默着。不肯开口。
娘亲。这个词看似如此简单。蓝翎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的。她从未开口叫谁为娘亲。可这个词,她却下意识的只肯将她用在前世母妃的身上。只有那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护着自己,至死也在挂念自己的女人,才是娘亲。真正的,唯一的娘亲。
苏卿看着她的沉默,沉默半晌之后,笑出声来。笑声里满是凄厉,透着悲凉,却又显得歇斯底里。“人前我是你的母后,可是人后,翎儿你从未称我为娘亲。”苏卿微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