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不能一辈子相守又怎样,我只要师父他活着,活着就好。
男子怔怔的看着我,动动唇,却又苦涩的发不出一个字。蓦地,苦笑一声转身,颓然的摇着头,眼角那一抹伤,也被我尽收眼底。又一次,心,被狠狠的揪扯着。脚下本能的抬步,却还是在下一刻止住了,抬起的足尖,复又落空,就如同此刻的彼此,仿佛如何挣扎,终要回到原点。
“翎儿,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认定,你委曲求全带来的局面,才是周全的,你知不知道……”,背对着我,那声急促的质问,已经颤抖的脊梁,我知道,师父他一直以来的隐忍,都是为了我,这一切,我又何曾不晓得。
可是……在权势面前,我们又是这般无能为力。
无奈的垂下头,怔怔的看着脚下的石板路,竟是有些嫉妒,嫉妒它,也嫉妒这里的一草一木,它们都可以名正言顺的陪在师父身边,而我,却不能。
甚至连着安定公主,我也一并嫉妒,想起那张娇媚的容颜,不禁苦涩的笑出声,多好呢,还可以为师父生儿育女,朝夕相伴,举案齐眉。
这一切,曾是我这一生所向往的,可如今,再也不属于我了。
蓝翎,再也不属于我了。
末了,眼下,忽然多出一双男子的鞋。紧接着,头顶传来那声温柔的轻唤“翎儿……”。
抬眸,那抹熟悉的目光打在我身上,让我一时间产生了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我还是他的翎儿,而他,亦如平日那般,大掌轻轻拂过我的面颊,摩挲着“我有我的苦衷,不过……”,言于此,男子牵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一字一句“这里,从来都唯有你一个。”
“师……”
“娘娘……”
才想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急促的唤道,心头跟着一紧,迅速地转过身,入目,是那抹走到哪里都无法叫人忽视的明黄……
到底,师父还是退下了,他如今的身份,已然没有任何理由和一个皇上的妃子有所纠缠。可是,剩下我一个,却不晓得如何面对那双怒火中夹杂着失望的眸子。
垂着头,一步一趋的朝那个方向挪着步子,可才走了几步,便听得前面的人转身的声音,还有那阔步而去的袖摆声,猛然抬眸,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心头蓦地一酸,手上本能的抬起罗裙,迈开了步子,急切的唤着“皇上,等等臣妾,皇上……”。
意外的,男子没有停下来,反而走的更快了,像是赌气似地。
“皇上……”,我小跑着跟在后面,心下竟是慌乱极了,不知为何,我不想荀承佑误会,特别不想。
“皇上……听臣妾说”,好不容易追上了,喘着气,我的手本能的握住他的,却在那一刻被他躲开了。
惊异的看着那张侧脸,紧抿的唇看不出情绪,然而,他的周身,无一不散发着怒火,荀承佑,这一次,他好似真的生气了。
无奈的垂下头,跟在他的身侧,脚下的步子愈发凌乱。
一路上,却是不再言语。
直到郁公公那声尖锐的“起驾回宫”,我才察觉,自己已坐上了御驾,而另一侧,那张冰冷的俊颜,没有丝毫动容,墨瞳紧闭着,双臂环绕胸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整个御驾内,瞬间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着,冷到了极点。
我本是不善言语的人,尤其对着荀承佑,可是,不知怎的,此刻,心下竟是被他这番情形弄得不知所措,慌乱不已。
试探的挪了挪位置,我小心翼翼的坐近了些,柔夷覆上攀附上他的臂膀,心虚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讨好的轻哄着“皇上,眼见并非所实,相信臣妾好不好”。还不住的晃着他的身子。
可气的是,这次,荀承佑依旧没有丝毫动容,冰冷的身躯岿然不动,一时间,我竟是也跟气起来,和他相比,我简直小巫见,许他三千佳丽,挥挥衣袖,元朝所有女子皆是他的,不仅如此,就连北凉的公主都要千里迢迢来和亲,而我呢,不过偶然遇见师父,恰巧话别,竟是被他见了去。
气鼓鼓的对着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板,我邪恶的抬起脚,结实的踩下去,意料中,那声呼痛如约想起,只是听见了,我*得不妥,他毕竟是皇上啊,我竟胆大妄为,去踩天子的脚。
果然,身旁之人怒喝道“瑾妃,你放肆”。
迎面对上那张嘴角略微抽动的脸,我单无辜的解释着“皇上息怒,臣妾知罪,甘愿受罚”。一并起身,叩首。
良久,头顶没传来声音,垂着头,看不见荀承佑的神色,心下到底不安,不明白为何,这一次,荀承佑生这么大的气,可我又晓得,该退让的,确实是我,而他,当是听得出来,我的认错,所指为何。
蓦地,听闻一丝细细的叹息声。接着,我被荀承佑拽了起来,坐在他的一侧,明眸,未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变化。
“老实呆着”,扔过来一句,这座冰山,如旧打坐。
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止住了,莫名的,有些失落,心被牵扯着,我竟然没有分辨出,其实,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已是沦陷,只是自己未察觉,一点点的在意,一点点的计较,一点点的关注,正是这些,点点滴滴,让我对荀承佑的依赖,渐渐加深,深到之后被冷落的日子,我竟无比怀念他的倔强和霸道……
距八月十五,已过去有一个月了,自那日不欢而散,时隔这么久,我再未见过荀承佑,一时间,后宫不乏多嘴之人,留言随即四起,瑾妃失宠,皇上的恩泽再一次偏向了丞相府。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个月来,荀承佑不只一次的翻蓉婉仪的牌子,就连那个榆美人,丞相义女,如今也进了一位,成了正六品的榆贵人。唯独这未央宫,他是再未踏过。对于我进宫以来的大起大落,大家似乎已是见惯,言语中再没了惊讶,反而更多是对尹家姐妹的嫉妒。
荀承佑,我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甚至用这种方式冷淡我,若是以往,我也不觉什么,可偏偏,不知怎的,这次,心底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偏又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而眼下,皇上寿辰也近了,这两日我听得封地的藩王都都已陆续进京,荀承佑暂将其安排在了尚华苑,隔日,便要在琼台宴请各位王爷,听得宫人们说,这次因得荀承佑二十五岁生辰,是以要办的隆重些,就连个封地的王妃亦是一并同往,意欲在当日连同文武百官恭贺皇帝寿辰。
天子果然是天子,就连一个生辰,都要举国欢庆,荀承佑,他的命,真好。
起步,移至檀木窗前,心底一声一声的叹息,世人总是被繁华的表象所蒙蔽,追名逐利,是否真的再无他求?
低头,素手抚上开的正艳的芙蓉,刺目的紫,灼伤了心头的浮躁,心底,燃起了一个声音,蓝翎,你断不能为了一时荣耀而忘却心底的坚持。
蓦地一怔,没错,蓝翎啊蓝翎,倘若,荀承佑他在心底,不能留有一席位置给你,那么,纵使荣华富贵,甚至自己连日来的悸动,那便统统还给他……
“回禀娘娘”,霎时,门外有人禀告。
“进来”。回身,落座于上,顺势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啄了一口。
“回娘娘”进来的是念怡,看了一眼,上前,将空了的杯子续上,边道“太后差了含烟过来,说是恒王妃进贡许多珍视奇品,里面有给娘娘的,请娘娘过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