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上任的若是犯过官员,他们自是信的。可你的身份,虽被贬庶人,但对他们而言依旧是大燕皇帝的儿子。又怎能让他们相信,你到?州只是流放,筱雪觉得与其让他们不信,不如坦承,就算是到?州来是与他们两国建立友好邦交。若有可能,可与他们联姻。”
“圣上流放我到此,并没有说要我在?州有何作为,未得宣诏不得离开蜀地,这……”
“如若你的性命时时都有危险,又谈何作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命,再图长远。之前你还叫我不要刻意隐藏,你又何曾不是在隐光藏锐。”
凌飞的眼睛里闪出光亮。她知他,曾一度视他为最大的劲敌,她对他的了解颇多。他懂她,只觉她身上有着熟悉的体香,熟识的感觉。仿佛这样的女子,一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人。
小德子站在客栈大厅,一眼望见外面的男女,心头一阵欢喜,凌飞的心思他自是明白,虽未言说于口,却是用了心、动了情的。店家已经摆好丰盛的早餐,多是山野小菜,还有昨日少见的牛羊肉类也一并摆放在大盘上。
店小二禀道:“客官,饭菜好了!”小德子抬手示意自己明了,低声道:“莫去打扰他们。”店小二应了一声。
这样的男女,一样孤洁的风姿,一样傲视的气度,他如高峰之上的一树古松,她似悬崖之侧的盘根红梅,虽置身滚滚红尘,却自有一种脱俗的风情。他玉树临风,她临水照花,虽相隔几步,并肩而立时,却是这样的和谐养眼,仿佛红梅本就应相依古松,古松应与红梅相摇而生。
彼此沉默了良久,虽未说话,却各自明了对方的心事。龙筱雪道:“先用早点!”
回到大厅餐桌时,店小二早已安箸盛粥。护送衙差与诸人已分坐两桌,静等他的到来。领首的衙差抱拳道:“公子,今儿天黑前便能抵达?州,得早些赶路。”凌飞道:“不急!”
“这……”领首衙差不解。
众人面面相窥,马上就要到?州官衙,只需带着官文,把人并到?州官府,就算是大功告成。
常皋见到龙筱雪出现,心下便已猜到几分,离开绵州时,她曾说要先行,现在却突然出现,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低声问:“我们听爷吩咐!”
“先不进城。回头请二位官爷先去通禀?州府衙,着他们派人过来办理官文接交。”
“这……”领首的衙差迟疑,“按照规矩,我们要将公子送到?州官衙,才算办结此事。”
小德子尖着嗓子:“规矩也是人定的。我家爷让你们先派两人通禀官府,可以提前办理就是。再则,你们告诉?州府衙,着他们派人过来迎接我家爷。”
领首衙差道:“公子是流放?州,又是戴罪之身,如此……怕是不妥……”
龙筱雪起身,款款一拜,道:“还请各位给个方便,今儿我们爷身子着实不便,还劳二位衙差大哥带着官府文书亲自跑一趟,请?州府的官差来此接爷。”衙差等面露堪色,千里跋涉,又有多少获罪官员因受不住这一路的风餐露宿病死途中,又道:“小女也知为难各位。”
领首衙差道:“也不是为难,只是……以往都没有这等惯例,我等需得按规矩办事。”
小德子起身,怨责道:“什么惯例不惯例?想我们燕京过来,这一路上不知经过多少州多少县,许多州县还在途中迎接保护我家爷的也是有的。不就是想让你们先行去?州一趟,哪里这么多话?”
凌飞止住小德子,道:“几位差爷能否通融一下,我们一行分成两路,一路按原计划进入?州,另一路暗访当地民风民俗,稍后几日再入?州城如何?”
领首衙差思量一阵,道:“既然公子已如此说了,我等遵命就是。只是时日莫要拖得太久,还得早入?州城才好!”
凌飞道:“这是自然!各位差爷请用饭!”
落难中的皇子,虽有些许落漠,却未曾自弃,相反的自有一种骄傲与尊贵,又怎能不让龙筱雪心生敬意。
用罢早饭,一行人分成两路,在众人整理行装之时,凌飞将常皋唤至一边。简扼地说了眼下的情形与困境。
常皋听罢,道:“爷的意思是说,南诏人动了杀机?”
“正是。你们这一路进入?州得加倍小心。是你也罢,还是另两名护送的衙差也好,我都不希望再有伤亡。”
常皋道:“属下明白!”
龙筱雪缓缓近了跟前,道:“公子,我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常大哥和你在一起最好。常大哥在这些人里,武功最好,而刘虎、小德子都身负有伤,着实不便再徒步入城。”她顿了一会儿,“若是公子信我,就把刘虎和小德子交给我可好?”
原本已经说好了,她随凌飞从小路入城,现下她却提出另一条建议。
常皋道:“爷,龙姑娘的话我觉得不错。”
如果和衙差从大路入城极其危险,稍不注意就会遇刺身亡。
他望着她,眸光一闪,是她的坚持,却是他对于未来的担忧。人尚未到?州,便亦有人动了杀机,将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
龙筱雪带刘虎等人依旧从大路出发,另外一路则以凌飞为首,分开赶路。
因?州之地交通难行,好在是大道,还能乘坐马车。龙筱雪打开车帘,歪头望着进入林间小径的凌飞,她得护好几人安危,若是他们安全了,凌飞便有性命之忧。目光相接,他会意,她含首,万千言语皆化成一句:“公子保重!”
他淡然一笑,道:“几日后便能再见!你也保重!”
话语虽少,可彼此皆也明白。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在官道上,官道两侧,古木参天蔽日,绿荫沉碧,偶有黄叶飘落,金晃晃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射落地上,投下朵朵光滟的花,这里一朵,那里一片,织成一张庞大而无形的金网,轻易就将人网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