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他微眯起眼诧异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四妹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也有这点难得的恻隐之心?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我侧目看着他神色里几丝挑衅的意味,毫无畏惧!“如此我便奉陪到底!孰胜孰败自见分晓!”
他却收起的眼底的恨意,眼眸一转,又道:“今日是我母妃的百日,母妃生前喜欢梅花,我是来为她采几枝的。”他说完就欲伸手去摘下我面前的枝头上一簇开的正繁茂的梅。
心头一急,我不假思索的一掌挥开他的手,疾声嗤道:“这上面的梅花也是你能动的?”
楚煜的眉峰微微一皱,正欲言语间,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着看向我身后。
我亦警觉的回望,就见楚煊迎面走来,正欲欣喜的唤他,却见他眉间不岔,看向我的神色略带三分严肃,“筱雪,怎能这样和兄长讲话?快给楚煜道歉!”
我嘴角方才还在的淡淡笑意迅速冷却,这一幕多么像当年被父皇罚跪的我!心头莫名的愤恨,我倔强道:“为什么我要跟他道歉?”
楚煊眉头紧拧,无奈对着楚煜道:“夙嬛年纪小不懂事,二弟你不要见怪。”
我恨恨看着楚煜一脸的得意,心头气急,一把折下几枝寒梅,狠狠仍在地上,使劲用脚踩了几下,对着楚煜怒道:“给你,都给你,你以为我稀罕?”那白梅被我踩在雪地里,再也不复如初的轻盈模样。
我顾不得再去看楚煊的脸色,转身掉头就走,心头委屈,这是楚煊第一次这样凶的对我,一向对我宠溺娇惯的哥哥今日竟会为了一个自小不甚亲厚的弟弟这样厉声呵斥我!头顶的雪正纷纷扬扬飘着,楚煊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模糊不清……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难得天气晴好,淳亲王府的大门前,我独自一人懒懒的骑着马出宫来到这里。门上的兽嘴铜环被我轻轻叩响,开门的仆役一见是我慌忙将我迎至院内。
早有婢女低头领着我穿过重重院落。一路唯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
前面一雅致的院落里寂静无声,一青衣男子正背对着我坐于庭内石桌旁独自下棋。
“五皇叔真是好生闲情雅致,让侄女佩服了。”我缓步上前笑道。
男子缓缓转过身,俊朗的眉目并未随着岁月的风霜而改变,他对着温和笑着,“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楚煊不是回来了吗?”
我神情一黯,却仍是脚步轻快的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哥哥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哪里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陪着我,今日宫中无聊的很,就出来叨扰王叔了。”
淳亲王哈哈一笑,“你这个丫头,快来陪我下盘棋!”
我笑着低眸将桌上的棋局一扫,蹙眉道:“这明明是一盘死棋,王叔你已是胜券在握,我败势已成定居了,叫我怎去转圜?”
淳亲王淡淡笑着,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尚未到败局之地,此言甚早,你自幼聪慧,遇事果断,这次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低头笑了笑,正欲伸手落棋,却又缓缓缓缓收手,低声自嘲道:“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去博了,我只想活的简单一点,我厌倦了争斗,厌倦了算计,纵是我这般飞蛾扑火,又能挽回几分赢面?”
淳亲王平静的看我,沉吟许久方道:“儿女大了,皇兄自是要为你们安排终身大事的,楚煊如今已近弱冠之龄,你也快到及弈,又是皇兄最为疼爱的公主,能够攀上大周这个天朝大国,是四邻各国所企盼之想,这次景韵带着子墨来帝都,自然是存着这份心思。”
我苦笑着,“他们自然是有着他们想达成的目的,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淳亲王缓缓起身,“子墨是我的亲外甥,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够喜结连理,皇兄也有他的打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是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个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不能,人生在世,天意弄人,万事皆不能顺心如意,这人啊,若是止住了心头的那一点痴念,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也就这样过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此刻竟是别样的悲凉与寂寥。这个素日云淡风轻的男子难得露出他伤感的一面。亦是为了那一份求而不得,却早已被前尘俗事吹散的眷恋……
“大殿下来了!”
远处的仆役通禀的声音传来。
正思忖间,我回过头,就见楚煊正从远处向这边走近,衣带生风,眉目清朗,风姿隽秀!
他大步上前对淳亲王行了一个家礼,就转而在我额头上叩了一记,“今日来王叔这里居然都不叫上我,难道还在生那日的气么?哥哥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我轻嗤一笑,声音辨不出喜怒,“我哪里还能够那般的使小性,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够为了我一介女流卑躬屈膝!”
楚煊一怔,仍是强自笑道:“这丫头,倔脾气又来了?”
我转过身对着淳亲王道:“王叔,今日我有些不舒服,现下哥哥也来了,我就先告辞了。王叔保重!”
我说完顾不及理会楚煊诧异的目光,径直起身离去。一路迎面而来的婢女仆役皆是诧异的看着神色不豫匆匆而行的我,淳亲王的大门前,我攀住马匹的缰绳,正要上马。
楚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筱雪,等一等。”
我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恨恨的回头就要蹬上马,手臂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挽住。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跟我怄气?”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黯然,“那天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
我的脚步蓦然顿住,缓缓回过头,目光陌生的打量着他。
他看着我,面上只是带着无奈甚至是黯然的笑意,不知为何,这样从小伴着我成长的笑容我却忽然厌了,倦了,厌倦到了极点!
良久,我却粲然笑了,“怎会是你不好,明明是我张扬跋扈,是我蛮不讲理,应该是我先跟哥哥赔礼才是!”
顾不得掩去面上的委屈,我死力的一揽缰绳,马匹飞快的跑了起来,冲入向前方人群熙熙攘攘的街头,楚煊在身后唤我,声音渐渐被街头的哄闹声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