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拳拱手尊列位，愿诸位，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李语嫣是被一个有点儿沙哑低回婉转的声音吵醒的。

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趴在了归去大堂中最边角的桌子上就睡着了，也已经深了，整个茶馆里就剩下了她自己和那个台上的人。

大堂中间的台子是搭在那颗巨大的榕树下面的，说书人会躲进榕树的藤蔓下面，而唱曲儿的自然要让人看到自己，所以是站在藤蔓外面的。

李语嫣所在的这张桌子只能看到台上人的半张脸，所以很少有人坐在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人打扰李语嫣，让她可以一直睡到现在。

台上的男人唱完了一段，似乎是兴致来了，又拿起了鼓签，唱道：“听谭拓寺的钟声，看翻月湖的秋，陵京城冬山河和鼓楼，藏着你的回眸。红墙绿柳绽新叶，到处都是回忆。和我在京城的街头走一走，直到岁月都在这里从指缝间溜走，国子监边书生风流，观云台落叶堆成秋，直到人潮散尽我也不放开你的手，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为你带朵钗花，京城的路要慢慢走，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李语嫣托着腮听完之后才笑道：“墨大哥，你唱的这可不是老曲儿啊！听这个调调是我们家乡的新歌啊，千先生教你的吧！”

墨染霜站在台上，浅浅一笑，道：“小千天天唱，我就算再笨也该听会了。”

李语嫣轻叹一声：“难怪说书人曾经说千先生是，‘一见倾城误倾城’，我俩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混的真是没他好呀！人家是名扬天下的名伶大角儿，来我这里的人都是巴巴儿的来看千先生的，我就好了，过的不光憋屈，身边也没个痴情种子，只有渣男。”

墨染霜笑道：“我不痴情吗？”

李语嫣猛翻白眼：“你痴情的又不是我！”

两人又笑了一阵，墨染霜才放眼看着台下空无一人的座位，轻声说道：“难怪小千这么喜欢站在台上的感觉，我在他最熟悉的地方，唱他的曲儿，说他的段子，演他的戏，就好像他活过来了一样，就活在我身上。”

李语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我刚才看你身段不错，你应该也是千先生教给你之后你就天天在练，没有落下过吧！还有唱也是，你的嗓子不亮堂，能唱成这样肯定是天天练嗓子的。”

墨染霜笑道：“小千说练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当年他就是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压腿练剑吊嗓子练贯口，没有一天落下的。自从他走了之后，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许是觉得如果我也每天像他一样练一练，唱一唱，就像是以前的那些个日子里，我每天都看着他练功了吧！”

说罢，墨染霜忽然一甩袖子，抖了一个漂亮的套袖，开腔一句道白：“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念罢，张口就唱：“悔不该辕门来发笑，悔不该与贼把香烧，关公犯罪刘备保，豪杰犯罪怎能够饶？小校回营速去报，就说老爷放了故交。七星剑，把头削，一腔热血洒征袍！好汉英雄辜负了，汗马功劳一旦抛，江东桥前恩义好，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

李语嫣翻身坐在桌子上，拎起了茶壶，对着壶嘴喝着茶，听着台上那人低哑的声音唱着古老的戏文回荡在空荡荡的茶馆里，一时间有点儿恍惚。

她好像透过了墨染霜的样子看到了千倾城当年倾国倾城的风姿。

墨染霜不听戏，他只见过千倾城一个人唱戏说书的样子。墨染霜也不会开玩笑，他说的段子都是千倾城抖过的小包袱。墨染霜只会看病救人，却因为那个人学会了怎么去爱另一个人。

墨染霜说千倾城是他的红玫瑰也是他的白玫瑰，是心头的朱砂痣也是深夜的白月光，是蚊子血也是白饭粒。

因为他只有千倾城。

李语嫣喝着茶，觉得自己好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