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长公主告诉李攸烨二人,“我听母亲说,安国侯夫人这是第一胎,她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子女,但是前几天突然被查出怀了身孕,母亲说是因她平日广结善缘的缘故,所以晚年才会有福报,你们觉得呢?”
权洛颖不答,看着旁边的李攸烨,此刻,她正注视着窗外掠过去的景色,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微笑。
因为安国侯夫人是高龄怀孕,经过戚太后的关照,宫里专门给她配了两名太医,专门照料她的饮食膳补,而长公主也时常过去关照,代母亲表达问候,安国侯夫妇为此常常受宠若惊。
眼看着安国侯述职期限将至,夫妇二人打算近日便动身返回蜀地。
这日,长公主拿了一样厚礼,亲自过府来交到安国侯夫人手中。并言说是太后赏赐给未来的小侯爷或是小县主的,可以留当纪念,将来也可以做媒聘之用。
安国侯夫人打开那刻着精美纹饰的檀木盒,看到一对通体晶莹剔透的玉兔相偎着出现在眼前,一只紧靠着另一只,合在一起是一幅无比契合的画面,但是分开来又各自成一块。
相互依存,又相互独立,难得是那兔子的神态,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竟如同活的一般,令人打心眼里赞叹、喜欢。
安国侯夫人一眼便瞧上了这对玉兔对佩,千恩万谢不知该说什么好,长公主笑呵呵地应了,说:“这玉佩其实还不止这些功用,如果,将来有一天安国侯府遇到什么麻烦,夫人也可以此物为信来京城找我,我必会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这日天朗气清,凉风徐徐,吹着一干即将回乡的侯府人马,好不雀跃。
昨日已经在践行酒宴上辞别过了,这次马咸的出现,只是一次例行公事,为赶早出京的安国侯府众人打开城门。
“安国侯且留步!”在队伍穿过城门即将往西而行时,马咸叫住了他:“安国侯请稍等片刻,宫里来了两位贵人,奉权娘娘之命,特来归还侯夫人物品。”
安国侯立即勒紧缰绳,示意队伍暂缓前进。马咸引着两位着内廷司服饰的小太监来到队伍前,“就是这两位贵人!”
安国侯下马来,有些迷惑不解,他知道妻子一向不喜结交权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宫里那位权娘娘扯上了关系。连忙奉拳道:“何事劳烦权娘娘惦记,二位公公亲自前来,真是折煞老臣了?”
“无他事,只是那日入宫,安国侯夫人遗落了一样物品在宫里,被权娘娘捡到了,听闻安国侯今日回蜀,娘娘特命臣等二人将原物归还。另外,权娘娘还有几句话命我二人嘱咐尊夫人。”那位又高又瘦的宫人开口道。
“那,两位公公这边请吧,内子行动不便,还请两位公公体谅则个。”
“安国侯放心,我们交代完了就走。”
安国侯夫人听说宫里来了人,想要下车来。两位宫人连说不用,就隔着窗子与她交谈。在瘦高个宫人的示意下,身旁那面色白净,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小太监,从袖中掏出一枚镶着金花的钗环,从窗口处递过去,“这可是夫人之物?”
安国侯夫人看到那珠花,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接过,“正是。不久前我便着这支钗进宫面见权娘娘,回来后这只钗子便不见了,我原以为它是掉在路上了,再也找不回了,没想到权娘娘却替我找了来,妾身心中十分感激!”
“那天夫人在西华门外上车时,钗子被车门上的雨布刮落,我在后面看见了,知道这是贵重之物,拾起来本想立即还予夫人,不过夫人的马车先行一步,便没有听到。”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天在帘外追车的也是小贵人了?”
“是!那天我本想一直追上夫人到还钗为止,但中途有事,便折返而回。”
听这小宫人缓缓道出金钗遗落、及还钗的经过,安国侯夫人又是感激又是惊异。一是这位小太监说话时的从容语气和神态,同她见过的一般宫人不大相同,有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雍容气度在里头,令人忍不住愿意相信他所说的话。
二是这孩子顶多也才二十出头,不知为何会对他产生已经认识很久了的亲近之感。
她心中的这些事自然不会往外提,但忍不住对那宫人细看几眼,旋即又暗笑自己思虑过多了,他不过是一个替人办差的毛孩子,会有什么旧故呢?如此废人思量,大概是因他生得太好看了吧,不知他的父母怎么狠得下心来,将他送进宫去,这样的人物真真是可惜了。
那小宫人交付完金钗后,目光怔怔落在她的腹部,许是因为好奇吧,安国侯夫人并不感觉唐突,反而有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已经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多烦皇太后、权娘娘、及长公主命人悉心照顾,小贵人若得闲,烦请替妾身转达谢意。”
那宫人淡淡点头,目光重新转移到安国侯夫人脸上,笑说:“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帮忙传达。另外,权娘娘还有句话要我嘱咐夫人。”
他略一歪头,还是那样一副淡淡的笑容:“那对玉佩安国侯夫人务必好生收着,十几年后她或许会来取回一只。”
在她尚未明白过来之前,他微微一笑,和袖奉拳道:“山高路远,但且珍重!”
队伍重新启程,皇城已经小到快要看不见了,安国侯夫人还在思量那小宫人别时的话语。安国侯把马缓下来,和马车并驾齐驱,问她那两位宫人都说了什么,安国侯夫人如实相告,并道出了心中疑问,“你说权娘娘最后那句话有何深意?为什么要十几年后来取?”
一向老成持重的安国侯也不禁为此话感到震惊,思量许久才道:“怕是媒聘之意。啊,幸好刚才我没答应马兄指腹为婚的提议,不然就要成食言丈夫了!”
“这……”
“夫人,恐怕咱们孩子将来的婚事,我们是做不得主了。”
因为福报的传闻,安国侯夫人腹中的胎儿现在成了京城里达官显贵们人人争攀的对象,安国侯本人不胜其扰,这才决意早早地离开京城,没想到现在连皇家也掺和了进来,真不知是喜是忧。
望着黄沙漫卷的车道上,那队伍已经缩成一个再也辨不清的小点,那人仍旧肃立在最高的城楼上,呆呆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夕阳下山,晚霞上来。将那片天空涂抹成一片妖冶的红。
她拍了拍这曾遭风霜雨雪、潋滟血红洗涤过的旧时城墙,一砖一石都曾见证过她们在这世上交错的痕迹,这些痕迹有些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有些注定会长埋在心底。
愿这韶华逝去,恩怨散尽,干涸在记忆中的,只剩你和我。
望你记得我,也望你忘了我。
“万岁爷,我们回去吧,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紫升街的那家风筝铺子现在关门了吗?”
“应该还不晚。”
“好,那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曾想让她们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但是后来想,何必。也许这是最好的,也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