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初的台风破坏性极大,大水过后,一片狼藉。田洋里刚“灿尾”的水稻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菜园内的茄子丝瓜被沤烂了花朵蒂头。香妹家的房子倒得一塌糊涂,阿美家虽完好无损,但猪圈也被台风给刮倒了,压死了几头正要出栏的猪仔。
那几头圆滚滚的猪仔原可以逃过此劫的,只因阿美父亲阿丰贪图部队柏油路上被暴风雨刮折的松柏枝,连夜叫母亲阿梅拉出土板车一起冒雨去抢“大水柴”,结果忽视了猪圈的险情,正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望着倒在泥水中僵硬的猪仔,脊背上伤痕累累的老母猪不断用嘴拱着地上挺直的猪仔们,死活不肯离开猪圈,“吁吁吁”一直叫唤了整整两天两夜。
痛心疾首的阿丰抱着头赤着脚一声不吭地蹲在门槛上,任凭妻子阿梅来来回回百般责怪:“厄给鬼拷,饲啊蛋蛋给砸死……厝里不保去捡赚,去再讨大水柴去……”
既成事实,追悔莫及。阿丰接着却因为灾后重修猪圈跟老跃进抢起了人手帮工:在尾厝园,阿丰较老跃进年长些许,人脉人情自然在***之上。夜里他挨家一招呼,第二天乡亲们便呼啦啦丢下老跃进家修房子的功夫,转头纷纷去帮他修猪圈了。
老跃进连日来疲于奔忙,安顿好那竿子鸭母和一家老小后,好不容易托人情到瓦窑赊了几百块红瓦片,前脚刚跟乡里乡亲们打完招呼,后脚却被阿丰“釜底抽薪”,气得急火攻心着了“滚蛇”(中暑),直接病倒入了乡卫生院。
当翁玉树踏进老跃进灾后的家门,看见七零八落的废墟上,只有老跃进的大妻舅阿文一个人在细雨中默默地清理碎瓦片和木梁。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这,这怎么可以这样呢?”
“阿树啊,你看,这要起厝呢,人都给叫走了……”头发花白的阿文放下手中的黄泥土格,抬起沾满泥巴已分不清本来颜色的黑袖子擦了擦额头,站在残垣断壁前无可奈何地说。
“我去说说。”翁玉树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转身走向阿丰家。
次日,一部分乡亲陆续过来帮阿文重葺老跃进家的房子。
而乡医院那边,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和压力山大的生活,老跃进一赌气自己拔掉了针头,不肯吃药不肯吃饭,铁了心肠要寻死。
“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死了,我和孩子们要甚哪?”看丈夫寻死觅活的样子,山里英急得快哭了。
“你回自己过家去吧!我或死或活你勿管了!”老跃进有气无力地对妻子说完,双眼一闭,木头人般任由她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丝毫也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