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了整湿漉漉的头盔,擦了擦冰凉的鼻子,叹了一口气,茫然地望着人烟稀少的马路,继续等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快黑了,路灯下的雨丝更稠密了。老跃进焦急等待的心已经麻木,他想撤回去却不甘心放弃,犹豫中还在固执地坚持着。
“嗨!老跃进!”是同村村民黑书哥。
“黑书啊!这晚要去哪里?”老跃进缩着脖子龇着牙问。
“寡骚,都要做岁了你还这么拼,叫我们家庭会不和啊!这么冷,跑骨头车!”黑书走到他跟前打趣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走,一齐到我朋友厝里去聊聊天!就在后卓岭下。”
“唉!走就走,上车!”老跃进同黑书一拍即合,爽快地载上黑书一同去找他的朋友玩。
那天的下半夜,喝了点小酒的老跃进跟一伙人赌钱,把口袋里所有大票小票加起来几十块现钱,全部输了个精光。
回村时,他朝赢了点钱的黑书借十块钱待明天过年用,被黑书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我自个儿过年都不够!”
老跃进心里五味杂陈,他把摩托车开到自家门口拐弯时停住,抬手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光,才垂头丧气地用车头顶开了院门。
山里英知道丈夫赌博输钱后气得不行,二人吵了一个晚上。年三十一大早,她早饭也懒得吃,红肿着双眼离家出走了。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顺着柏油马路走,边走边暗自流泪,多年积压的委屈和悲戚化作断了线的泪珠,洒了一路。不知不觉她流浪到洞湖口,站在车来车往的三岔路口,看着红男绿女们来去匆匆,北上涵江南下城里,个个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唯独她不知腿往哪个方向抬。
犹豫不决间,她忽地想起那双年幼的儿女和古稀之年的姆妈,举袖擦干泪水,便又折回家来。
只有阿嫲知道山里英的悲哀,她又无可奈何,唠叨了几句女婿叫他“赶紧去找找”,得到的却是女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吼:“我不去!她要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世人就生这么一个婶娘仔,做牛做马给你厝做家庭,还不能说你,讲一句就呼吓,正月正头,我不跟你吵!”阿嫲正站在门外屋檐下捆甘蔗叶,见老跃进如此凶她,气得浑身打哆嗦。香儿在大厅听见了,赶紧放下手中正在写春联的毛笔,跑出来哭着把阿嫲搀进里屋。
“阿嫲,阿姊,英啊去哪里了?”阿弟感觉出不妙也跑里屋,满眼泪花,可怜巴巴地向祖母和姐姐寻求答案。
祖孙三人正欲哭泣间,门外,老跃进的大嗓门又响亮了起来:“要围炉了你跑哪里去做什么?你们嚎什么?英啊回厝喽!”
“英啊回厝喽!”香儿破涕为笑,跟阿弟说:“等下我们一起贴春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