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在学校的第一餐就闹了个大笑话。她端着白色搪瓷饭盆,跑遍了北院两个食堂的所有窗口,问遍可问的人,愣是买不到一碗白稀饭——荔园人的饮食标配。
当她垂头丧气拎着空碗回到宿舍,看见其他同学吃馒头的吃馒头吃面条的吃面条时,还奇怪她们没有稀饭兼炒菜怎么吃得下。
见她溜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买,轮到其他同学睁大眼睛看怪物一般看她了:“施香儿,你们福建有那么穷吗?喝稀饭,能吃饱吗?”
问得她哑口无言,后悔当初选择学校时没有考虑到地区饮食文化的差异性。还好午餐和晚餐有干饭菜蔬,捡不辣的吃,早上没稀饭喝就随便对付吧。
勉强过了饮食关,晚上和舍友们去澡堂洗澡,又碰上了令她难为情的事:女部换衣间满格的小柜子前,几十上百号人旁若无人地换衣服脱衣服,每个人进出浴池都在所有人跟前一览无余。四五个甚至七八个女生共用一个喷头淋浴,互相搓澡,谈笑风生。
香儿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不敢正眼瞧别人宽衣解带,自己也迟迟不肯脱衣服入浴室,原地打转了两个圈后,不顾舍友的劝说跑出了公共浴室。
跑回宿舍后,河北的舍友小唐笑她说:“这大热天的出老多汗,明天还军训,穿军训服,看你不洗澡咋办?不都臭啦!”
最后,她又硬着头皮二入浴室,总算扭扭捏捏地躲到角落里囫囵冲个澡。
晚上,舍友们躺在床上互相了解各自的家乡,学方言,听典故,叽叽喳喳聊到熄灯。
这些刚出笼的鸟儿,在异乡的第一夜注定难眠。
半夜,忽然外头沙沙沙下起雨来。窗外昏黄的路灯灯光,将泡桐树手掌大的叶子印在窗玻璃上,摇摇晃晃。香儿迷迷糊糊中醒来,听到上铺的桂云磨了磨牙,说了句听不懂的呓语;对面床铺上的晓鸽侧身抹了一把眼泪;本省的金娣睡得比较踏实,鼾声均匀。
香儿突然想起临别时母亲包的乡井土,赶紧摸起来打开行李箱找出那包土,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枕头下。
她打算次日打水的时候,悄悄撒一小撮在暖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