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大军杀向宁陵县城,如潮涌,如蚁聚,如蝗虫乱飞,如过江之鲫。
旌旗蔽天,黑云滚滚;长枪如林,寒意森森。
还好李存明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别说亲临前线了,单是看着密密麻麻如山如海的人群,就是一种折磨。
距离北门约有四里多远,敌军突然停了下来,瞬间静止不动。
好狡猾的敌人哪,他们之所以停在四里之外,是为了提防城中有红夷大炮,因为明军红夷大炮的射程一般在三里左右。
而后飞出四队人马,分别驶向四座城门,探查地理环境。
一刻钟以后,派出去的探子飞马而回。紧接着,就见到敌军开始分兵行动,果不其然,他们把东门选定为主攻方向。
最显眼的,就是一面上书“大顺”二字的大纛往东门移动。大纛旗杆呈矛状,上有旓,下有圆盘,乃是军中“旗头”,它在哪儿,主帅就在哪儿。
李存明粗略估计,三万敌军围攻宁陵县城,其中两万人马攻打东门,剩下的一万分兵攻打另外三门。
他快速跑向东门,既然主战场在东门一带,他作为己方最高统帅,也应该挺立在东门城楼上!
来吧,李过,来吧,高一功,朕与尔等在东门大战一场!
事先已经作出部署,己方一万三千多兵卒,六千守东门,六千分守另外三门。还剩一千作为预备队,居中传令,并视战斗情况到最危急的地方进行支援。
东门守将是周遇吉,在李存明现有的臣子中,他战斗经验最丰富,也最勇猛无畏,所以最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存明来到东门城墙上时,周遇吉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们做准备,检查武器,整顿队形。
城墙上已经摆放好两百架投石机,分作前后三排,五千个陶瓷雷整整齐齐放在一旁。五十座虎蹲炮,两百颗炮弹也分发下去。
另外滚木礌石堆在墙边,甚至还有从房屋上拆下来的砖块瓦砾,以及房梁椽木,沉重的铁锅、石碾,上百袋掺了沙子的生石灰,反正能用来守城的东西都搜罗来了。
每隔三百步,架起了一座大铁锅,下面点着熊熊烈火,锅里煮着桐油和人粪的混合物。
那种气味,酸爽无比,“香”飘十里,李存明眼泪都快下来了!
“皇上,敌军正在安营扎寨排兵布阵,臣预计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后才会攻城。”周遇吉看到皇上,急忙跑过来汇报。
李存明看向城外,敌军仍旧与城池保持着四里远的距离,在一片开阔地井然有序地部署着。
“周将军,你看敌军的部署如何?”
“恕臣直言,李过和高一功堪称青年将才,行军布阵很有章法。”周遇吉凝目看着敌军的行动,由衷赞叹。
李存明点头道:“朕不太懂行军布阵这一套,暂且看不出什么高明之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李过和高一功虽然年轻,却沉得住气。”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朕就在宁陵县城内,以强军面对弱敌,只要攻破城池抓住朕,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必定名留青史。可他们不急不躁,仍旧选择了稳扎稳打,这样的年轻人很可怕哪!”
周遇吉道:“陛下一席话,愈发让臣对李过二人刮目相看。这一仗,只怕会很艰难。”
“朕不怕艰难!”李存明微微一笑,摆手道,“你去忙吧,不必陪着朕。”
趁着大战来临前短暂平静的局面,李存明行走在城墙上,检阅士卒。时而拍拍士兵的肩膀,时而说几句鼓励宽慰的话。
来到一个嘴唇上刚生长出柔软胡须的士兵面前,李存明见他神色紧张,不住吞咽着唾沫,便止住脚步。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王……王义。”
“王义,你多大年纪了?”
“十五。”
“跟朕的太子一般大,都不容易啊。实话告诉朕,你害怕吗?”
王义看着皇帝和蔼可亲的面庞,如沐春风,道:“是有些害怕,不过现在不怕了。为了皇上,我再也不怕了!”
话语朴素,却有一颗拳拳之心。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朕其实也很害怕。面对着强大的敌人,害怕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存明坦诚道。
他说的是心里话,第一次亲临前线,第一次参加战争,能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