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秦晴出门找蛇头,许坤红母子和于擎灿就去珠江练游泳。徐坤红他们看到了珠江作为泳场的盛况:成百上千市民在一泓江水中强身健体,口号喊得分外响亮,其背后的真正意图大家都心照不宣:为了随时可能发生的远行——偷渡边防线,逃亡到香港。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时代,很多走投无路的民众,怀着不解、不甘的心情,开始孤注一掷逃亡香港,特别是在广东沿线一带。
而为了解决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劳动力短缺问题,这时候的港英当局开始实施新身份证申请政策(俗称“抵垒政策”)。新政策规定,凡成功抵达市区而又具有工作能力的人都发给香港身份证,这实际上相当于变相地承认了非法移民的“合法”身份,对于非法入境者来说无疑就是“大赦令”,以致助长逃港风潮愈演愈烈。
秦晴自从知道珠江很多人在游泳,这两天干脆就跟他们一起去珠江看看,果然,在这里秦晴找到了她想找的蛇头。应该说,是蛇头主动过来找他们是不是想过去香港。
陈光头是一个渔民,祖辈都是宝安县出海捕鱼的渔民,建国后他是第一批逃港的村民,他把一家老小送去香港后,从中看到了商机,就从新返回老家做起了蛇头。
据陈光头介绍,逃港的方式,可分为走路、泅渡、坐船。按路线,则有东线、中线、西线之别。由西线泅渡通常是首选。即从蛇口、红树林一带出发,游过深圳湾,顺利的话,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能游到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广东人把这种水路偷渡称为“督卒”,借用象棋术语,意即“有去无回”。
从陆上偷渡,便是通常的中线,即在深圳梧桐山、沙头角一带,翻越铁丝网,到达香港,广东人戏称为“扑网”。这种网很难翻过去,后来铁丝网装了先进的感应装置,一触网就会被发现,探照灯、哨岗和警犬的组合是致命的危险。为了防狗,偷渡逃港者临行前往往会到动物园收买饲养员,找一些老虎的粪便,一边走一边撒,警犬闻了粪便的气味以为有虎,就不敢追了。有人为防止被边防军看到,将西瓜挖空,瓜皮套在头上,只把眼睛露出来。
陆上越“网”,海上破浪,毕竟是年轻人所为,中老年人、儿童妇女只有坐船之法了。坐船,相对而言较安全,但带有集团性质,出了事问题较严重,而且要付300元不等一笔不小的费用,但为“逃港”,不少人往往不惜倾家荡产。乘船偷渡会偏向于东线,即大鹏湾水路,在惠阳和深圳之间,距离香港十多公里的水面,而且海浪很大,经常发生偷渡时溺亡的情况。
要顺利游到香港,除了最佳下水地点外,还需要更多技巧。准备充分的人在偷渡时,会带上一个小型的充气救生圈之类的可供漂浮的物体,但并不是一下水就用,因为那样会影响速度,也容易被发现。相反,他们会将这些充气物腔内的空气放掉,折叠好带下水,等到游到中途累了时,拿出来吹上气漂浮水上稍作休息。有些人在下水前喝上一大碗煮好的姜汤,虽然辛辣,但能驱寒,不至于在途中被冻死。
陈光头看着听得入神的秦晴他们,神色得意的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说
“偷渡的地点一般选在蛇口,这里距香港4公里。最近的一个下水点在海边公路125公里路标处。你们很幸运,最适合的时间就是每年八月和九月的初三到十八之间。根据海潮涨退规律,我们当地人总结出谚语:初三十八水顶流。在这段时间下水为顺水,不用太费力就能游到对面。所以,你们现在走就对了,我们最近船都是不够用的,那些知青学了两天游泳也都立马走了,再晚几天说不定人更多,管得也会越来越严。”
在广东宝安县,公安机关的主要任务一度是监视“三偷”:偷听敌台、偷窃集体财产、偷渡出境。有的农民借口去割草,划着一只小船便偷渡到香港去了。边防军巡查得很严格,但总有人能蒙混过去。海边是大片的红树林,偷渡者往往会躲在林中,趁士兵换岗的短暂时间迅速下水。当时中英以水为界,不论潮涨潮退,只要一下水,就出了中方地界,无权再管。
“会不会有危险,海上万一翻船怎么办?”
蛇头说得轻松,秦晴却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坐船唯一的好处就是一上了船就不担心检查了,现在华国的海军还没强大到能在海上护航,这比陆地偷渡好,不用考虑需要强穿过边界线。但一上船海上的危险却是不可估量的。
“要不我说那些知青啊,人家不愧是文化人,花样就是多,泳圈、气枕都属于违禁品,根本不可能带到宝安海岸沿线,他们知青便想出了一些奇招,比如把篮球塞到网袋里,就是泅渡的”救生衣“了,也有人拿乒乓球拍当桨,用被子当帆,下水后努力往对岸划,并且下水前一般都会准备好一些炒米饼当干粮,随身携带,以防发生不测,好歹有东西充饥。你们可以学学这些知青,如果能搞到轮胎带上就更安全了,不用怕啦,坐船很安全的……”
秦晴他们接下去从陈光头口中得知了很多知青偷渡的技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大批在深圳宝安插队的知青开始选择偷渡香港,以孤注一掷的心态,拿青春与命运做一把豪赌。广州一带,“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身边几个知青已经不见了”。虽然当时知青们天天接受“思想教育”,对香港的概念也是“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但他们私底下常常偷偷收听香港电台。加上时不时有香港人回乡探亲,带回“新奇”的物品和见闻,什么威化饼、塑料雨衣等,这一切,让许多返城无门的知青们,从香港看到了人生一线新的亮光。
随后一场以广州知青为主体、长达10年的逃港浪潮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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