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恂已完成查验,返回正厅与李遵诚又重新落座。
李遵诚当然不可能询问他所查验之事,但上官恂却自己坦言道:“其实……来访之前我已通过验证得知,是有人派出百名奴仆伪装成士兵出入边境,让你来承担罪名。”
李遵诚有些吃惊。
他当然一直知道自己是被诬陷,但思量再三却无法确定是发生在哪一环节,没想到上官恂竟这么快即查清。
而再略一思索,李遵诚也旋即明白了上官恂这一步步的安排。
虽然可以确定是诬陷,但是也不能排除自己出于某种目的而诬陷自己的可能。
所以上官恂刚才所查验的,一定是自己宅内奴仆与假扮兵士者在列队行进的姿态上有多大程度的相似。
而上官恂虽与自己关系亲厚,但在验证之前并未透露半分,足见他办案的严谨,他的不徇私情……也有对自己的尊重。
李遵诚心中敬佩又感激,不禁由然感叹道:“上官兄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切入点查出如此重要的细节,末将佩服。”
上官恂一时有些语塞,面上红了红才道:“贤弟过誉了,这也是多位办案人商议的对策……”
他的心里也在感叹,这样的鬼主意自己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还要向某人多多学习啊。
而看到李遵诚真诚无二的神情,上官恂又有些无奈的笑意:“贤弟难道不想知道我刚才在贵校场验证的结果吗?”
李遵诚一愣,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倒把这一点给忘了。
上官恂不无赞叹地道:“无论治军还是治家都会融入指挥者的特征……刚才我观看了李家奴仆的列队,果然如我所料,不愧是大将军之家,同样是身份卑微的奴仆,李家奴仆却与纪律严明的将兵气势相仿,动作干练,训练有素,想必是贤弟长久以来以军规治家,仿军武调训的结果。”
“上官兄过奖了,我只是闲时会让他们操练一二……若能证明非伪装之奴,实属碰巧了。”
“呵呵,也许是天道有意为之,也未可知啊。”上官恂为能一步一步澄清李遵诚的嫌疑感到由衷地高兴,而且,李遵诚在得知自己所验之事后,并无任何慌乱与紧张,足见其磊落之至。
这时,雷镔带着另一队前来报告,并没有搜查出任何可疑物品或隐秘暗室。
上官恂感慨地点点头,又转向李遵诚:“确定了伪装这一细节,贤弟即也能猜到,这些奴仆一定先乔装成商旅分散过关,然后再在指定地点集结,换上走私过境的装备,幕后之人设计的证人一到,他们便摆出行进的样子,之后再恢复原貌,分散回境。”
“嗯,”李遵诚点点头,顺着上官恂的思路自然地道,“这其中,虽然奴仆人数众多,但散落到代国高官贵爵的内院,便如入海之水,直接搜寻他们比找到驱使他们的人还要困难……那么,剩下的突破口只有——军服装备。”
“这一点,我已通过交叉询问,从三个证人口中证实了一个细节,”上官恂眼中闪亮,“贤弟可否猜到,是什么?”
李遵诚双目微抬,沉凝的眸光微微一动:“……旧服?”
“贤弟果然思维敏捷……正是!”上官恂不禁大赞,“从匈奴决定议亲到事发只有十几日,兵器可以木制刷漆伪造,但缝制军服并做旧却来不及,那谋划之人不得不使用了货真价实的旧军服!”
“如此一来,”李遵诚的眸色更深,“他便在军营之中留下了一处破绽。”
“没错,军服的管运从新装、旧装到浣洗、修补,这处处细节贤弟最为熟悉,还请贤弟全盘思索,他们若想从其中某一环节下手,会如何从事?”
“上官兄,如此恰好……”
李遵诚一抬头正想回答,突然意识到,刚刚与上官恂的分析与研判让他竟忘了此时并非是在军衙,而是正被困禁之中……
他压下苦笑,语调也压低了一些:“近几日,我闲来无事,已将军中诸事务的各环节进行了详细分析,记在简上,其中数字可能有错漏,上官兄可以再与廷尉记录核对。”
上官恂不由惊讶又欣慰:“好啊,如此一来便可事半功倍了……有贤弟这样的将领,囹囵之中志毅弥坚不忘职守,大汉之幸焉!”
“惭愧惭愧!”想起此事只是为安慰家人而临时起意,李遵诚的心中是真地有些惭愧之感。
随即,他命人将书房中竹简取来。
“不过……”上官恂看着李遵诚,踌躇间脸色有些转暗,“贤弟从政多年一定知道,能够驱使百名奴役这样的豪门大户,仅代国便有成百上千,在没有其他证据之下,我能查验被怀疑的贤弟,却不能一家一家地去盘查他们……而且,还有可能存在其他暗中组织的人马……”
他担心既使查清作案手法,但如果无法锁定嫌犯,仍缺乏李遵诚完全脱罪的有力证据。
“贤弟可否想一下,身边是否有仇家?或曾与何人结怨?”
“这……”李遵诚的眉峰微微凝聚又复平,冷静地道,“这几年,代国在陛下关爱之下,风调雨顺没有灾祸;匈奴几次侵扰,也未陷入损失严重的困战;朝堂上同僚之间虽有些政见纷争,但都不可能是致灭门的深仇大恨……”
上官恂略略思忖了一番他所言,他的意思是无民怨无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