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妟来到梁王的房间,却见他躺在窗前的小榻上:“殿下——”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疑虑。
“头痛,”梁王艰难地撑起身体,一边囫囵地道,“可能那天晚上着了凉,没有修养好。”
火烧樊良湖那一晚,他的确下了水,但是一路逃跑,两个人都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衫。
当时李妟也的确担心过他,因为毕竟是尊贵的皇子,一直都是奴仆万众地前呼后拥,锦衣玉食地珍宠娇养,一定没有碰到过这么恶劣的情形,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因此生了病。
但是回来之后,并没有看出他有任何不适。
怎么现在竟然会突然发了病?难道寒凉还有潜伏时日吗?
“殿下可请了医官?”
梁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拿起榻边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殿下,那是酒呢,”李妟连忙阻止,“既然生病了,再饮酒恐怕不宜……”虽然她有些疑惑,为什么梁王生病,姚安展肃还会在他的身边齐备了食盘酒壶酒杯,但是也并没有多问,只是帮他移开了那张小几案。
“你可能不会理解,”梁王一脸沧桑地将目光放远,幽幽地道,“很多时候,男子喝下的酒并不是酒,而是他的眼泪,喝了多少酒,便是流了多少泪……”
李妟愣了愣,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刚才一直是在装模作样,旋即气结,却也放了心,无奈地抿着嘴忍住嗔笑之意。
梁王歪着头看向她,回归正常的语速:“扔下重病的伙伴,自己和别人开开心心潇潇洒洒地去游船,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不过,怨愤的情绪远远大于责备。
李妟不禁笑意更浓,但是收了收,郑重地道:“殿下,头痛发热的病情可轻可重,您还是请一位医官来看看,莫要伤了脑子。”
“脑子没事,我伤的是心,”梁王扫了她一眼,神情沉凝了一些,“不仅是伤心,而且还担心……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列中林在巡查严密的两国疆界之地,半夜前来竟然畅通无阻,他真的只是楚国的一个普通商贾吗?”
李妟的神情也沉静下来:“殿下,您有您的思量,我也有我的思量。”
见她仍不是十分在意的样子,梁王站起身,目光烈烈地看着她:“无论什么情况,无论我与他相交,还是与他……比赛,我都可以抱持平常心来对待,我不会无条件信任他,也不会随意诋毁他,我只会做出客观理智的判断……你呢?你的思量是否出于足够的冷静?”
他的目光又现那种压迫感,李妟稍稍退后一步,平静地道:“从众多发生的相关联案件可以确定,‘紫元’利用心怀怨恨无法释怀之人,实现他们自己的隐晦目的,而此目的并非一地一案那么简单,似乎采用了战国时合纵连横之谋,有动摇大汉甚至匈奴国祚安危之势……因此,各诸侯国的立场极其重要,而在其他诸侯国活动的异国人,其是否有隐藏身份隐藏任务,也极其重要。”
她的意思是,她对列中林这种在异国活动的异国人也是怀疑的?
如此剖析她是想向他证明她是足够冷静的?
梁王的神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语气也轻柔了一些:“是‘紫元舫’,今日|你离开之后,我看了姚安呈上来的详细记录,尸体上‘紫元’两字之下的圆形其实细看应是多舟并连组成的图形,他们这伙人行|事缜密,设计的印记也非常精细,我猜测这名号应是紫元舫……”
他负手而立:“不过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正是你所说的各国立场——吴国一定会站在太子的对立面,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其他诸侯国会不会被合纵连横之后而倒戈大汉朝廷,正是此局当中最为关键的捭阖博弈之处。
“本来在诸侯王之中,我皇兄与楚王的情义最为深厚,但是楚王的品行却让人难以完全信赖——原本他并不是楚太子,先楚王也就没有刻意培养他,而是放任他逍遥自由地度日,但先楚太子英年早逝,不得不由他继承王位,之后他却更加肆无忌惮……楚王后因此郁郁而终,而楚太子刘理——他唯一的儿子,也离开楚国不知去向……战势变化之下,这种人的立场会不会改变,很难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