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一震。
从开始知道有李妟这么一个小女子,到昨天可以确定她就是匈奴乌勒辰,自己所听到的消息大多都是她多么有勇有谋却又多么冷酷强悍。
她心中有为国为民的热血这是事实,但是她自小在匈奴长大也是事实,她不可能懂得汉人的温情和含蓄,与武儿在一起,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在倾情付出。
她说的没有错,路遇危险并不是她的原因,但是一想到体贴又温柔的武儿从此要面对这样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还要极力奉迎于她,作为母亲怎么会甘心,怎么会喜欢而接受她?!
但是,她的这一番话却让太后忽然转换了看待他们两人之事的角度。
是啊,虽然她没有表现出对武儿的忠贞不渝,但是她在亲人战友全军覆灭的情况下还能坚守和亲使者的职责,辗转千里屡屡犯险……而如果她在感情上认定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背信弃义?!
至于温柔,她能如此准确地看出武儿那么细腻的内心,如此比喻两人的关系……稍微粗心一些、稍微轻慢一些、稍微凡庸一些、稍微浅情一些,都无法达到她这样的深度……自己还需要担心吗?!
忽然想起武儿曾经说过的话——她要像雄鹰一样,面对苍山瀚海,能与我并肩探险;面对一切雷电风雨,能与我携手穿越,傲然而立在云端之上……
忽然有些明白和体验到武儿的那般深邃——只要志趣相投,那将是世上最坚固的温柔……
武儿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没有遇到李妟,而现在武儿找到了。
也许武儿未卜先知,也许武儿幸运……
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知道自己要什么更聪明吗?
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得到自己所求更幸福吗?
太后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也涌起一种冲动,她想问问李妟,额上的伤是否痊愈,是否适应京中的气候而可以久居……还有,是否会因为自己刚刚的态度而与自己保持距离……
只是李妟那一边细微的翻动竹简声音让太后发觉,这女孩儿似乎一直在忙,而且包括她现在会陪在自己身边,都与近日的不寻常事件有关,与那两兄弟有关。
太后不禁皱了皱眉,正待相问,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些许嘈杂声,而眼睛不便,让她的耳朵更加敏锐,她似乎听到了“梁王”二字……
“太后,”却听李妟道,“很抱歉一会儿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但请太后安心,也请太后将一切处置权交予臣女。”
太后沉凝了一瞬,问道:“你们……在忙些什么?”
“回太后,此事比较繁复,容臣女事后再向您详禀,现下臣女只能告诉您——我们每个人都正在自己正确的位置上做着正确的事。”
“我们?”太后疑惑,“包括我吗?”
“是的,太后。”
“我要做的正确之事就是要把一切处置权交予给你?”
“正是,太后。”
太后想了想,沉沉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一直在看的是什么?”
“是……宫中所有内侍与婢子的资料。”
太后一惊,难道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看这近千人的资料吗?
而更关键的是,她看来做什么?
联系近日事,包括刚才君萍都被他们以重新备制宵夜的借口调开,他们难道是在怀疑……
“好吧,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多谢太后。”
话音未落,邵君萍托着食盘从外面急步走进来,近到太后身边颤颤地轻声道:“太后,偏殿来了一个小内侍,他前来禀报说梁王殿下有危险!”
“什么!”太后惊得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请邵女史让他进来吧。”李妟却平静地道。
邵君萍吃惊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后。
太后握了握拳,缓缓坐了下来,气息不太稳,却道:“就按妟儿说的做吧。”
“诺……”邵君萍不明所以,也无暇注意到太后对李妟的称呼已经改变,急忙将那个小内侍领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