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格利泽人而言,格利泽上的每一天都意味着人生又一个七分之一的逝去,都意味着生命离凋零更进一步。
而这对于无尽探索号上的每一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每一个“人类”而言,这只不过占用了他们看不到尽头的时间中的十多个小时罢了。
林升当然不想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观测机会,尤其是此刻格利泽星上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而且关键的观测样本。
但事实是飞船上有人觉得他必须做点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了,而且实际上那才是他离开复合体和太阳系的初衷——那就是帮麦悠还有他的同胞找一个家。
麦悠当然不会对他种种看似“任性”的举动有任何的抱怨,但实际是——麦悠已经来到宇宙之中两年多了。
所以当马文甚至是桑旅都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来告诉林升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麦悠已经陪着他在这空荡的宇宙中漫游了整整两年了。
“我看到她偷偷地在哭!”
桑旅对于那个一直照顾自己,还有在空闲时候陪自己玩的姐姐(其实按实际年龄应该是妹妹)有很高的好感。
毕竟当所有人都为了林升的计划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麦悠其实是唯一乐意而且真正抽出时间来陪自己的人。
而且当林升的“生日”到来的时候,也是她最先提出帮林升过一个“生日庆典”来安慰以为计划失败的林升的。
麦悠是一个果敢而且温柔的人,她做事干练而敢于决断,而且那样明显而且温柔的善良很难让人不喜欢她。
在废墟区的时候,即使所有人都到了那样困难危急的情况都愿意遵从她的命令,即使有其余类人“神使”的支持因素在其中,但也同样说明了许多东西。
而她永远是支持他的举动的,这是林升内心非常清楚的一点。
直到马文和桑旅在林升打算对于格利泽上的生命进行调研的时候,来到他的房间告诫他时,林升才发现自己已经将麦悠这样的陪伴视作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那个帮着他整理数据、陪他制定计划还有尽力执行那些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计划的麦悠,那个因为他高兴而高兴,因为他悲伤而难过的麦悠。
什么时候这样的陪伴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呢?
当林升回过头来计算自己来到复合体后发生的种种时,他才恍然发现麦悠一直陪伴着自己已经由快八年了。
毫无疑问,她将林升的愿景也同样视作了自己的愿景。
当林升因为海铎04上的成功和惊喜而高兴到不能自已的时候,麦悠脸上的笑容也同样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林升?”马文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的核心,“还是说你打算就这样永远的旅行下去?”
“就是就是!你到底打算把麦悠怎么办!”桑旅在一旁跟着帮腔。
“对于你而言,这趟太空之旅毫无疑问是如此的丰满而有趣,”马文用着嘲讽的语气,“这简直太有趣了!对吧!所有人都陪着你完成你那样一个堪称奇迹的计划。真是一个伟大的成就,不是吗?”
马文的声音在林升听来是无比刺耳。
“也许你对于这艘飞船的冷清毫不在意。哦,原来你那时一直忙着自己的计划呢,林升。我拯救了一整个星球上的人类!真的太了不起了!”
“代价只是把一个可怜的、曾经整个种族遭遇了屠杀、饥荒、濒临死亡的女孩子全部剩下的亲友同族‘冻’起来,让一个内心一直放不下自己种族,想要拯救它的女孩把这些伤心的念头和想法都当作没发生一样陪着你完成一个原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对吧。”
“好在计划成功了不是吗?这样你又可以开始一个新的伟大的愿望了。也许你心里还藏着几个计划?比如再次帮助格利泽上的水母脱离苦海?”
“毕竟他们真的太可怜了不是吗?反正所有的类人都好好的‘冻着’呢!他们又不会思考和反驳你,对吧?你才是船长。不是吗?”
“够了!”林升厉声打断了马文继续说下去,紧接着他的声音又变地低沉下来,“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是的马文,我会考虑的。”
“我希望明天你能说出让所有人满意的答复。”
马文和桑旅离开了,留下林升一个人把头埋在枕头里。
实际上马文和桑旅有一点说错了,林升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无足鸟,完成那一个计划究竟还需要多少信誉值和实验数据?”
“你指达到什么程度?”无足鸟的投影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如果是百分之一百的话,老实说这远远不够,所以要我帮你去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