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克拉伦斯开始在书房中踱步,而后便自言自语一般地为贝西女子爵解答了她的疑问。
“第一,他步伐太大;第二,他拳头不硬;第三,他让民众保持无知。”
克拉伦斯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书桌背后的那面墙,看着在墙上的油画中淡淡微笑的贝西子爵。
“他是一个先驱者,锐意改革的先驱者,但就如很多先驱一样,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试图纠正目前目前帝国体制中的错误,让人民的力量得到释放,但却没有做出合理的规划,他直接把所有改革都放在一起去做,却没有想到这些政令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没有想到社会转型的循序渐进性,所以他的改革会让秩序变得一团糟。”
改革从来不是直来直去的坦途,而是从一个繁复的迷宫中,冲破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突然获得自由的农奴和奴隶在最初阶段就引发了混乱,因为他们既无土地又无财产,所以你的丈夫才不得不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实行土地分配,而这导致了更大的混乱。
“其次,他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御那些反弹的势力,他没有首先确保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也没有仔细思考过那些受他影响的传统贵族在利益受损之后会做出多大的反抗。”
当然,要是一个子爵能够拥有镇压世俗的力量,那么恐怕自己这个皇帝早就已经将他的骨头丢在野狗口中了。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他没有告诉那些获得自由和土地的人,没有告诉他们这一切是‘为什么。’”
克拉伦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头转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女子爵。
“贵族的高傲仍然束缚了他的眼光,所以他根本没有仔细看看那些最底层的平民,没有了解过那些人的思想、见识、逻辑,而是想当然地认为那些人会和他自己一样理解这个伟大的事业,他把土地和诸多权利交给人民的本意是让人民过上好日子。”
“但在底层的民众看来,这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进行的又一次‘施舍’——领主能施舍,别人也能施舍,领主的好处能拿,别人的好处照样能拿。”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想……”
“他们为什么不能这样想?过去几百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贱民不需要思考,只要默默承受就好,几百年来这个由贵族统治的社会就是这么教导他们的。”
克拉伦斯轻笑了一下,而后略带癫狂地靠近眼前的女子爵,言语中透露出些许可疑的嘲讽。
“所以我敢肯定,在他们接受了幕后主使的好处,冲击您丈夫的城堡的时候,他们一丁点愧疚感都不会有呢~不止如此,在最后进行事后进行清算,你和那些幕后主使们把他们送上绞刑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感觉自己有丝毫的冤枉!”
书房中安静下来,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几分钟后,女子爵才打破了沉默,“所以,您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些的?为了让我搞明白一场在几年前爆发的灾难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克拉伦斯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只是来看看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克拉伦斯再次转过身,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位在画像中微笑的贝西子爵。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爵位,不过继承者成为了他的妻子。
就如克拉伦斯之前所想的那样——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拥有着最高权力的皇帝并不一定是时代的开创者。
总会有人觉醒,总会有人去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那场变革自然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