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没有理会郭义生的调侃,而是皱眉问道:“都察监里可不是花钱就能进来的,你是得到了谁的帮助?”
“是石亨吗?还是某个和我亲近的人?”
郭义生摇头苦笑,说道:“于尚书,现在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眼下局面该怎么办才是最重要的吧?”
于谦轻撩了一下官袍下摆,起身道:“身处监牢之中未必就是麻烦的事情,但你来看我才是真正的麻烦。”
“此话何意?”
“我今早去找了沂王殿下和太后,随后直言上书,表明立沂王殿下为太子的态度,已经出乎朝中很多大臣的预料,而如今身处狱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甚至可能陛下都派人监视着我,他们怀疑我这一切的行为是不是沂王殿下操纵的,你的出现会更加深他们的怀疑。”
郭义生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担心此举会给您带来麻烦,但局势多变,事态紧张,我只能出此下策,总要见您一面才放心。”
“都已经见到了,再讲其他的也没用了,你见我是为了说什么?”
“上次劝说石亨别和徐有贞他们结盟,石亨听进去了一点,决定放弃徐有贞,只和许彬、张軏结盟。”
“蛇鼠一窝,不足为虑,我今日清晨去找沂王殿下,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沂王殿下答应了我,不会收下石亨等人。”
“石亨就在您离开沂王殿下那里不久,也到了沂王府上,确实吃了闭门羹,所以他很着急来找我寻求办法,我作为幕僚,给他出了一个还不错的主意。”
“什么主意?”
“很简单,想办法让沂王殿下以为您此次下狱,是因为您已经失去了陛下的信任,您答应沂王殿下为他争取储君一事已经做不到了,而石亨在朝中有不少人脉,很快就要有许彬和张軏的支持,带来的助力比您更强,沂王殿下便很可能因此倒戈向石亨。”
看着于谦越来越凝重的神色,郭义生依然慢悠悠道:“石亨做不到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应该可以,所以我想为了让沂王殿下相信他,也为了让您在牢中多待一些时日,石亨应该很快就会去找陛下,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了……陛下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又对石亨无比宠信,说不定真能让他促成此事。”
于谦盯着郭义生道:“所以你是来告诉我,石亨胜局已定了?我的行为让你很失望,你已经决定投靠他了?”
“于尚书,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来帮您的……不过您的行为确实让我有些失望,我只好做点极端的事情来逼迫您行动了。”
于谦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从之前的举动开始,你就一步步把我逼到了悬崖峭壁之边……所以我想你必有破局之法,或者说你在石亨那看似完美的筹谋里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郭义生只感到全身舒畅,和聪明人说话太省事了。
若换成一般人,此刻要么横眉冷对,要么破口大骂,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可能再信任郭义生。
但于谦毕竟是千古留名的臣子,虽然清廉刚正,但也不影响他懂得灵活变通。
他说道:“今日于尚书下狱,让那些想拥立沂王殿下的朝臣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们看到了陛下的态度,即使想再提此事也要等陛下平息怒火以后,他们可以等,但石亨等不了,即使他再拖延,您也不会在牢中待太久,他必须在您出狱之前就获得沂王殿下的信任。”
“所以他要想办法在朝中再次提及立储的事情,但石亨万万不可能打头阵,而许彬和张軏不可能为他冲锋,所以他需要一个分量足够,又不会引起陛下怀疑的人来做这件事……”
“王直。”于谦打断道,“我想之前王直上书,也是石亨挑拨的吧?”
郭义生点头:“对,于尚书确实聪慧。”
“王直脾气火爆,急公好义,但并不愚笨,他很可能猜到了石亨不怀好意,但为国家有利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哪怕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