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话的空白中,夜色席卷而来。
丽莎在巨大的岩石缝隙中,卷缩起身体,嘟囔了一句:“我先睡,到时间叫我。”
唐纳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其实,他回不回应都无所谓,丽莎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个女人身上,兼具两种极端的性格。
她诡计多端、变化无常,可是却又算不上邪恶。她的那些手段,都有着明确的目的,而非单纯为了寻找智商上的优越或者拿他人取乐。
她极端理性,在决定放弃弱者,独自求生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唐纳自问站在她的立场上,做不到像她这么决绝,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做法从长远来看,几乎是最佳选择。
身处兽潮之中,他对魔法大陆又有了新的感触。
对于中土的贵族或者帝王来说,万世太平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在魔法大陆,兽潮却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它所营造的巨大生存压力下,犹豫和软弱根本没有市场。
没错,这里就像是一个永远没有停战协议的战场,只有将军、谋士和士兵才是有价值的人。
唐纳仰头看着星空,喟然长叹。
这世上,每个人都只会站在自己或者自己所代表的族群利益上思考得失,而这恰恰是悲剧的源头。
或许,只有像唐纳这样的外来者,才能偶尔超脱物外,把纷乱芜杂的世界稍稍看清。
可是,假如放眼更大的世界,譬如整个宇宙,他又何尝不是迷局中的一员呢?
为了解开博士的谜题,进而找到并且战胜躲在暗处的那个敌人,他不也在追求力量吗?
唐纳摇了摇头,停止了这种庸人自扰般的纯粹思辨。
眼前要解决的事情还多着呢,容不得他把精力花到哲学上去。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丽莎,确认她是背对着自己的,这才从怀中取出那支其貌不扬的魔法杖来。
早知道会被丽莎追上,那天离开那间仓库之后,就应该试试这支法杖的效果。
现在从早到晚都和这女人相处,再要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可是,作为自己最有可能倚仗的底牌,却完全不知道它的实际效用究竟如何,实在让唐纳有些抓耳挠腮。
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唐纳最终还是把它重新又塞回怀里。
他站起身,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半躺在粗糙的岩石表面上,手枕着脑袋,尽量让四肢都处于放松的状态。
紧张和疲惫如潮水渐渐退去,饥饿却像退潮后现出的礁石那样,突兀而明显。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
或许可以找点野果充饥,他这样想着,朝远处的山林里看去。
可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有野果呢,他自嘲般苦笑。那苦笑还挂在脸上,他就赫然坐了起来,眯起眼睛朝刚才的山林里看去。
虽然星光黝黯,但还是能看清,那片林子里树枝正轻轻摇摆,仿佛被风吹动。可那里是朝北的山坡,冬季南方更本吹不到那里。要把落尽了树叶的枯枝,吹得微微摇摆,需要的可不是一点点风。
想到这里,唐纳立刻朝着丽莎的方向退了过去。
“有点不妙……”他轻声道。
丽莎骤然翻身坐起,几乎像是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
“在哪儿?”她问。
唐纳指着之前看到动静的那片山林:“那里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