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玄月如钩。。
武则天独自一人站在望仙台上,双眉微皱俯视洛阳,任凭夜风吹散了发髻。
孤独!
她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哪怕当年在感业寺落发为尼之时,那种孤独的感觉也没有现在来得这样刻骨噬心。
“感业寺……那时我还年轻,有着足够的勇气和时间去挑战命运,面对任何的失败都不曾灰心和放弃。”武则天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那时,稚奴也还在……有他在,我就还有希望。”
仰头看向头顶的那一轮玄月,武则天微微眯眼,“你在看着我吗,稚奴?……哪颗星星是你呢,稚奴?”
“我很伤心,你知道吗?稚奴……”
“曾经我们最信赖的大臣,在你尸骨未寒之时就想置我于死地。我把他杀了。”
“我们的儿子,有了皇后就不认亲娘,我把他废黜流放了。”
“我们最器重的大将,要在北∵∴,方起兵谋反。我本该杀了他,但仅仅是把他废了。”
“还有你的好外甥,好‘女’婿,曾经你说他是皇家硕果仅存的英才和希望……”武则天微微苦笑,“但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离我而我去了。”
“现在,我们三十年的努力和心血,在被突厥人的铁蹄践踏。”
“星星一眨一眨的,你是在斥责我,还是在安慰我呢?稚奴……”
夜‘色’中的神都洛阳,在武则天的眼中变作一片烟雨朦胧。
一道白‘色’的影子,不经意的掠过眼帘。武则天连忙擦了擦眼睛,低头定睛一看,好像是玄云子。
“玄云子,是你吗?”
“太后,是我。”
“上来!”武则天稍稍感觉一丝庆幸。这种时候,有个聪明的‘女’子来陪自己说一说话,‘挺’好的。
玄云子登上了望仙台,施礼。
武则天头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玄云子,她拥有让天下所有男人动心的绝世美貌,一袭白衣不施脂粉,从头到脚干净到一尘不染。
“年轻,真好。”
玄云子稽首一拜,“臣,是来向太后告别的。天亮之后,臣就要走了。”
武则天微微一惊,“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玄云子微然一笑,稽首再拜,“臣临走之前,特意前来拜谢太后。”
“谢我什么?”武则天有点纳闷,玄云子从来不拘于这些俗礼,今天这是怎么了?
“臣要拜谢太后,让臣真正的认识了我自己。”玄云子说道,“我不会再有‘迷’茫,也不会再有痛苦。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执着、如此坚定的想要去做一件事情。不问前尘不计后果,甚至不问对错,无怨无悔。”
“你究竟想要去干什么?”武则天提高了一点嗓‘门’。
玄云子微然一笑,定定的看着武则天,没有回答。
很少有人敢在自己面前问而不答,武则天既觉得恼火又有些诧异。但和玄云子对视片刻之后,武则天突然就明白了,“你要去找薛绍?!”
“不是找,是追随。”玄云子说道,“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也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
“他去了哪里?”武则天的声音变得急切了。
“夏州。”
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武则天仍是呆立了半晌,良久无语。
“记得那天在上清观里太后对我说,我最先得要做好薛绍的妻子。少了这一层,其他的都将没有意义。太后还说玄云子一定行的,你从来都不会看错人。”玄云子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我要告诉太后的是,太后你的确没有看错人。我做到了,我会真心诚意的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去追随薛绍。无论他在哪里,无论他要去做什么。我只要追随于他,哪怕‘浪’迹一生!”
“‘浪’迹一生?”武则天笑了,多么幼稚而可笑啊!
于是她笑的时候毫不掩饰她对玄云子的嘲讽,并怀着刻薄甚至是恶毒的问了一句:“那如果薛绍,一直都不喜欢你呢?”
“那是他的事情,我无法去决定。”玄云子相当淡定的微笑,“当我看到薛绍流泪的那一刻,我就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我们用心珍贤誓死撼卫的东西。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薛绍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我与他的婚姻能得善终也好,不得好死也罢――玄云子,从此就跟定薛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