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后的临阵换帅,薛绍需要大把的时间重整军伍。突厥那边至从咄悉匐回归之后,一退十里严防死守,暂时也没有了发动攻击的迹象。
双方兵马本就势均力敌。现在,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击败对方,而薛绍与元珍又并非是鲁莽冲动型的统帅。于是,两军在阴山之南陷入了对峙的局面。
西伯利亚的寒风,每天都在让天气转凉。所幸有郭元振在银川军屯不停的向前线输送军需物资,才使得薛绍麾下的将士们不必遭受寒冻之苦。
可是薛绍心里清楚,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相比之下,生长在漠北大草原的突厥人,比唐军将士更加适应严寒的气候。在这样的季节里交战,对唐军极其不利。
再者一但进入寒冬,整座阴山都将被厚厚的积雪所淹没。哪怕是突厥人,在这样的雪季里都只是藏身于帐篷之中足不出户。否则,无论人畜都将变成冰雪雕塑。
留给薛绍和元珍的时间,最多还有一个月。如果他们没有在这一个月内分出胜负,就将面对严寒与暴风雪这一对共同的敌人。
而这批敌人,将是无可战胜的。
此情此景,撤退仿佛是一个不错的折中之计。但是撤退中的兵马总是难免有些混乱,于是不管哪一方人马先行做出撤退之举,那他都将遭受对方发起的猛烈攻击。
没人愿意在生死博斗当中用后背去对着敌人,薛绍和元珍的对决,更加不可能。双方都在拼尽全力的寻找对方的任何破绽,同时自己更加不敢丝毫犯错。因为他们的对手,都是战场上的一流杀手。
时间,就此过了半月。双方人马,再无交战纪录。
薛绍所面临的压力,在每日俱增。唯一值得庆幸的,同罗与仆骨这两族部众的迁徙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薛绍让他们安置在丰州境内黄河以南的水草地带,列为“城旁”暂时居住下来。
“城旁”大唐是对迁居内地的游牧民族的特有称谓,他们将以部落群居的方式在大唐城池的郊野周边生活,一样算作是大唐的子民。
丰州是大唐收容内迁胡人的六胡州之一,还是目前大唐收管流放囚徒的州县之一。这里是边关,生活条件有些艰苦,还有可能随时面临战争的威胁。所以乙李啜拔和舍那啜的心里多少有点不安和不满,于是在将族人马稍作安顿之后,他们结伴来到了诺真水求见薛绍,专门商谈这个问题。
这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雨。这对行军在外的人来说,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
薛绍的心情不算太好。第一眼看到乙李啜拔和舍那啜时,他心中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于是更觉有些烦闷。
尽管如此,薛绍仍是耐着性子先接待了他们,并叫属下去熬了一些姜汤,让他们喝下驱寒。
乙李啜拔和舍那啜并不傻,他们看出了薛绍心情不佳,于是都有些犹豫,没有急于开口谈正事。
倒是薛绍先开了口,“二位首领顶风冒雨的来找我,有何贵干呢?”
舍那啜一个劲的给乙李啜拔使眼神,让他先说。
乙李啜拔倒也不含糊,便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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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丰州缺粮少地气候恶劣。现在冬季又快来临,我们的族人即将饱受煎熬。因此我们请求,能否让我们迁往灵州或是夏州,另作安置?”
――怎么可能?
这是薛绍心中的第一反应。河陇刚刚遭受了兵灾,大唐自己的百姓都还没有安抚妥当,又哪来的余力收管这两个部族的上万流民?再说了,就算勉强能够安顿得下,河陇百姓心中的战争疮伤还正在滴血。要是让他们见着了这两个部族的人,还指不定就要爆出什么乱子!
但是这些话,薛绍当然不会对他们直说了。思虑片刻之后,薛绍说道:“城旁内迁,这是国之大事,已然超出了我这个河陇大使的权力范围。就算我愿意并且我下达了命令,灵州与夏州的地方官也不敢轻易执行。他们会按章办事,也就是汇报给朝廷知晓,然后等候朝廷的批复行事。”
舍那啜急了,插了一句:“所我所知,灵州狄仁杰、夏州刘幽求,都是薛少帅一手提拔的嫡系心腹。难道……”
“我没有嫡系,也没有心腹。我和他们只是同殿为臣、互为佐助。”薛绍打断了舍那啜的话,说道:“舍那啜,大唐的国家大事,不是任何人能够一口说了算的。就算是皇帝陛下与武皇太后,他们也都要征求众臣的意见,从不一意孤行。”
“既然如此……”舍那啜咬了咬牙,“少帅是打算,不管我们了?”
薛绍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头火起,“如果不管你们,我朔方军成千上万的将士就不会埋骨于此!我最好的兄弟,也不会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舍那啜顿时被吓到了,慌忙下拜,“在下失言,少帅息怒、少帅恕罪!!”
“出去!”薛绍一记沉喝。
舍那啜几乎是落荒而逃,乙李啜拔也起了身跟着一起走。
“你留下!”
乙李啜拔便留了下来,站在薛绍身前。
“坐吧。”薛绍的口气和缓了许多。
乙李啜拔便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方才我的言辞有些过激了。但是,我和舍那啜真的没什么好谈的。”薛绍说道,“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们的粮食、帐篷、牛羊和医药,还算够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