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夫妇的突然来访,把老实巴交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薛曜吓了个半死。
一都不夸张,真是吓了半死。
虽然薛绍夫妇不必在乎,但眼下仍是酷吏横行的白色恐怖时代。朝堂的大臣之间几乎没有了任何走动,像昨天薛绍等人结伴去往论弓仁家里作客,那都是女皇默许的“特殊情况”。
薛曜是个没有心机也没有野心的老实人,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巴结哪个权贵寻求一个飞黄腾达。虽然早年曾与薛绍有过一些交往,但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主动向薛绍靠拢过。再者他的身份也有些特殊,以前他是专门司职进谏的谏议大夫,这样的谏官首先就要自己一身清正让人无可挑剔,就像贞观名臣魏征那样。
现在薛曜已经改任“给事中”,这是凤阁(门下省)的重要官员,负责审核并有权驳回朝廷的一切政令,文武百官上奏的奏疏但有不妥之处,给事中也有权批令驳回。给事中和谏议大夫的工作性质略有相同之处,但给事中更加位高权重,是掌握朝廷实权的重臣一类。
这样的重臣,也恰是推事院来俊臣等人重监察的对象。
所以薛曜才被吓到了魂飞天外。
太平公主却是笑吟吟叫薛曜不必惊慌,我们夫妇今日前来拜访族兄,只为私事,之前都已经知会过御史台了。族兄不信,我们可以叫来俊臣前来作证。
薛曜听到“来俊臣”这三个字,腿肚子都快打软了,连忙苦笑大可不必,然后就请薛绍夫妇入内款待了。
同是出身于汾阴薛氏一族,薛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崇尚儒学门风严谨的传统士大夫。薛绍固然也是根正苗红而且出身更加高贵,但他走得不是寻常路,早年的名声也不是太好。
所以,虽然薛绍目前很成功很得势,但在崇尚家学谨守门风的薛氏族人看来他是一个“另类”。这些传统的儒家仕大夫们会更加乐于和薛绍的兄长薛顗去交往,却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前去巴结薛绍。
薛绍自己心里也清楚$≧$≧$≧$≧,△∽m,很多的族人都有着儒家仕大夫的传统毛病,墨守成规泥古不化。以他的性格,更是懒得去主动巴结这些“酸儒”。
所以这些年来,薛绍和汾阴薛氏的族人们,往来并不太多。如果不是几年前薛绍无意中从柳怀义的手中救下了挨揍的薛毅(薛元超二子,薛曜之弟),现在登门来访都会显得有些冒昧甚至荒唐了。
在得知了薛绍夫妇的来意之后,薛曜颇为犹豫。
如今这光景,再大的事情如果连薛绍和太平公主都一同亲自出面了,那就没有办不下来的道理。薛曜知道对方已经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但是薛曜的内心深处,更加希望自家的妹能够嫁给一个诗书传家的当世高门,这样才不辱没了门庭。
论弓仁何许人?
在一般人看来,他是将门虎子当朝重臣,还是一位长相英俊的少年英雄。但在儒家仕大夫的眼里,他就是一介不通教化的外邦蛮子!
薛绍心里清楚得很,薛曜这一类人物连我都瞧不入眼,又何况是论弓仁呢?
对付这一类人薛绍早有心德,于是他也懒得费嘴皮子跟薛曜废话了,直言道:“我敢断定,论弓仁的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目前他在中原无亲无故,现在嫁女给他,无异于雪中送炭。如果拒绝,我可以不在乎,但对论弓仁来那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族兄还记得,当年我撕掉的那一幅画吗?”
“记得、记得……”薛曜顿时局促万分,汗都要下来了,连忙拱手道:“既然承蒙公主殿下和赵国公不弃,那这门婚事,就由贤伉俪一并作主了!”
“好。”薛绍笑道,“族兄放心,我们一定严格遵照婚嫁的规矩,把这棕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那就有劳,有劳了……”
稍后薛绍就和太平公主一起离开了薛曜家中。夫妻俩刚刚登上车,太平公主就一阵好笑,“薛郎,你这哪里是来媒,分明就是来抢亲的嘛!”
薛绍也笑,“就算是抢亲,也不曾亏待了他。”
“这倒是。”太平公主道,“我母亲非常器重论弓仁。他初来乍道,我母亲就把自己的侄儿武攸归的官都给扒了,换给了论弓仁来当。将来只要论弓仁不铸下大错,绝对是前途无量。”
薛绍了头,道:“你母亲非常重视宫廷警卫,时刻提防有人利用羽林军发动武装政变。眼下李多祚,论弓仁,这两位番将都受到了重用,分别领衔左右羽林卫。但是和我关系最深的郭元振、薛楚玉这些人,你母亲不敢用;武家的侄儿武攸归,她也不敢用。这证明了什么?”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声道:“这证明我母亲还没有真正想好,该要立谁为储!”
“对。”薛绍道,“所以我才积极促成,论弓仁与薛家的联姻。河东薛氏曾是李唐的旧臣,此举无形之中就是给李家增加了力量。就算一棕婚姻不能真正的决定论弓仁的立场,但总好过,让他娶一个武家的女儿为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