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续生下了一子一女后,加之丈夫在战场上的牺牲,这一子一女就成了她最后的希望了,大抵也是她至今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至少她是这么定义她自己的。尽管这个定义残酷而又无情,却几乎是每个普通人在忙忙碌碌的痛苦人生中坚持到死亡的办法。
如今在王氏的生活中,织布、做饭、洗衣等已经成了她日常的生活,家里虽然还有几亩田,却是只能交给邻居去帮忙打理,到时候还得给邻居部分粮食,但她和她的女儿并不会因此而生活拮据,因为她的儿子会偶尔寄送书信回来,在书信之外也附送了钱物,因而家中只要过得节约些不需过得太惨淡,对于王氏来说期待着儿子的书信也算是灰色的长年生活中难得的乐趣了。
她自然也是识字、会写字了,但她一直不曾交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是因为她知道识了字的人就会变得心气高了,于是就会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并走得更高,可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她才决定不教,尽管没想到即使她不愿如此,她的儿子还是走出了村子走向了外边的世界。每封被寄回来的书信她都会仔细斟酌着其一字一句,时不时为其言辞和书法的愈发精深而赞叹不已,也同时禁不住感慨自己的儿子竟是成熟了许多,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哎对了,妹妹啊,最近几年隔壁村那个老李不是一直在对你死缠烂打嘛?”正在洗着衣服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对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氏说起了话来,“你现在还年轻,儿子也在外面一直都不回来,自个儿带着女儿也挺辛苦的吧,那个老李好像家里也有些小钱,你男人也不在那么多年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再嫁,不然可惜了你这身好皮囊喽......”她对着王氏挤眉弄眼,神色得意,好似掌握了这世间至大的真理,但也不知那句“好皮囊”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在这旁人听来实在是太像骂人没用了。
的确,尽管王氏不再有以往当年的年轻美貌,也劳累了多年,但能进宫当宫女本身就说明了其相貌和才华的优秀,如今纵使到了这无人问津的村子那也是仿佛没了毛的凤凰进了鸡窝。
王氏对此不以为意,因为这般的村姑其实是比比皆是,她们说话时总好似藏着针尖,尽管难以察觉,却总是扎得别人痛一下。在王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时,别人就看不过眼帮她说话了。
“哎呀何姑,你真是多事啊,那个老李的确是有点小钱,不过又如何呢?我听说他娶过好几个婆娘了,但都死了,听说还是被他虐待死的......你把人家推过去,这不是推进火坑嘛。”
既然有人带头说话了,其他的妇女也七嘴八舌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倒是作为当事人的王氏一笑了之,并不多说什么。
最终她们洗了半个时辰的衣服,聊了一个时辰的话,然后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