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膳之后,天色也渐渐入夜了,卫固躺在茅草堆积上的床铺上,仅有一张已然肮脏的被子遮着身子,驱散着外来的寒冷。他却一直都未曾能睡得过去,因为昨夜那张被塞进馒头里送进来的纸条始终作为一团疑问缠绕在他心头上,越是接近纸条上提醒的时间,他越是难以睡着,虽说不上紧张,却也真的是精神奕奕。
他似乎听见了胸腔内自己心脏的心跳声,砰、砰、砰......小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哗啦啦,哗啦啦,一到夜晚便响个不停了。他好像还听见了老鼠和虫子钻动茅草的声音,窸窸窣窣,他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此时此刻的他已然将外界的一切都感知到了。他痛恨着自己此刻的敏感,因为他也知道如今的敏感意味着什么,他终究是睡不着,睁开眼睛瞄了一眼那小窗,从小窗外面投射进来一小块皎洁的月光,但偶尔也送进来了一些寒风,当真是让人受不了,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心神上的烦躁。
嗒嗒嗒......他终于听见了逐渐接近、越来越响亮的脚步声了,其实脚步声并不重,只是听在此时的他的耳中竟是那般明显。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了,不久后那脚步声便停在了自己的牢房外面,他心道一声果然,接着就是开锁声......他悄悄地眯开了一道小缝,分明看见了外面那人穿着狱卒的衣服,只不过并非是平时过来送饭的狱卒,这个狱卒到底是不是真的狱卒恐怕也是个问题。
锁被解开了,外面的狱卒打开门走了进来,冷淡地问了一句:“卫大人还要继续装睡吗?”
卫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狱卒一会儿后,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
“如果卫大人收到昨日的纸条,该是能明白我是什么人。”
卫固讥笑道:“纸条上难道有说你是什么人吗?”
狱卒答道:“我是救你的人,我等即将推翻苏贼的统治,难道卫大人不想加入壮举吗?”
卫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们又是什么人?”
狱卒冷冷回道:“难道卫大人只想待在这里浪费最好的时机吗?”
卫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狱卒这才转过身去往外走去,卫固连忙跟上。二人在朝着诏狱外面走去的同时,卫固边走边问道:“该能告诉我一些情报了吧?”
“如今苏贼不在建康城,而是去山阴城找一个老相好去了,呵,果真只是寒门走运上来的泥腿子,不知缓急轻重。所以,趁着苏贼不在,正好是共举大事的时候,不止是卫大人你,还有其他人也会被放出来,你们的那些手下都在皇城外各处监狱里,我们的人也在到处走动解救了,到时候必能趁夜作乱,将苏贼的同伙一网打尽!”
卫固却没有因此感到欣喜兴奋,反倒是因自己那灵敏的政治嗅觉,已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对劲,正好在这紧要关头苏齐却故意离开建康城......或许那些世家大族会因为苏齐的身份而看不起他,认为他不过是走好运、还依靠吴郡元氏走上来罢了,但卫固跟苏齐的第一次打交道却是在五年前左右,当时尚且是孩子的苏齐无疑给他十分深刻的印象,尽管卫固当时没有亲眼见过苏齐,但也多多少少听说了苏齐在景阳山剿匪的事情。
在那么小年纪就手段如此犀利的人物,真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吗?他开始感到忐忑不安起来了,但想到自己昨夜那没有销毁而是匿藏起来的纸条,他稍稍有些镇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