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太守,依你之见,库银失窃一案可是叶谷主所为?”
范雍闭上双眸,面现痛苦。
待其复睁,虎目之中闪烁着坚定无比的信任,还有一抹深深的悲凉。
“清玄乃武林中人,虽与官府不睦,却素来秉持侠义,断然不会行此龌龊之事!”
语气略顿。
“此时,沈贺已发济阴郡兵围了幽湖谷。
而清玄为人过刚,即使没做过,也不会在官府兵威之前澄清事实的。”
麻烦了!
只要幽湖谷一破,沈贺便有趁乱栽赃的可能。
不管库银的真实去向,又能否追回。
他都可以嫁祸叶清玄,从而撇清自己。
而一旦叶清玄的罪名坐实,范雍乃至萧绍瑜都有受到波及的可能,甚至是必然。
世间本无真相。
只要一封伪造书信,以叶清玄和范雍的关系,那便说不清了。
“这是不放心本王么?”
萧绍瑜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太子霸道至极的身影。
“若是此时启程赶往幽湖谷,还来得及么?”
李东阳意欲挽救。
他虑事更深,若不想就此受制于人,眼前唯一的机会就是:
在幽湖谷告破之前赶到,并寻机加以阻止。
“哼!清玄乃北徐州武林,实至名归的第一高手。
早年又与我共度军旅,深谙兵法之道。
以沈贺之能,若无外力,郡兵虽强,却绝对无法速胜。”
范雍的铿锵之言,犹如二月春风,令萧绍瑜冷至冰点的内心渐渐解冻。
想想也是,以范雍的眼光,他不会看不出幽湖谷告破的潜在威胁。
他仍能稳居新昌,未有动作,必是出于对叶清玄实力的信任。
“殿下,事有万一,为今之计还是尽快赶至幽湖谷为妙。”
范雍的话,同样令李东阳稍安。
然以他虑事之慎,是不会轻易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的。
萧绍瑜深以为然。
“看来幽湖谷之行,刻不容缓了。”
“两军阵前过于凶险,殿下把范氏私兵带上吧。
他们都是下官精心训练的勇士,足以以一当十。”
范雍最是不愿萧绍瑜涉险,偏偏此时,却非他亲临不可。
只有他的郡王外加钦差的身份,或能令沈贺稍有收敛。
新昌郡兵不便调动,为策万全,范雍不惜拿出苦心经营十年的潜在力量。
在南梁,士族拥有私兵是很普遍的事。
他深藏私兵,是有着隐情的。
“不必,现在还是少一些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为好。”
范雍将私兵隐为家族小厮,且分散在范府与各处田庄,以此掩朝廷各方耳目。
此事他没有瞒着萧绍瑜,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呵呵,舅舅亦不必多虑。
有伯勋护驾,本王的安全不成问题。”
萧绍瑜一边说着,一边给了范伯勋一个眼神。
二人朝夕相处多年,极为默契。
只见范伯勋昂起头,拍着胸脯,豪言道:
“孩儿身负范氏武学,又师从叶叔数年,定保殿下万无一失,父亲放心便是。”
仔细打量半晌自信满满的长子,范雍最终默许了。
事不宜迟。
萧绍瑜三人辞别范雍,乘着撩人夜色,直驱危机四伏的幽湖谷。
当然,云锦留在了范府,王府小厮自行返京便是。
一路疾驰,月至中天时,三人终于赶到幽湖谷外官军营垒。
“九殿下,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脸笑意的沈贺,亲至营门相迎,他的内心却是颇感意外。
“他来得倒是挺快、挺巧。”
“沈太守言重了,本王一路游历北徐,一时贪恋山水之美,竟然忘了时辰。
若非偶遇沈太守,怕是今夜就要露宿荒野了,呵呵。”
萧绍瑜一边说着,一边故作仰头欣赏清冷圆月,似乎仍是意犹未尽。
“深更半夜偶遇?骗鬼呢。”
沈贺心中对萧绍瑜的说辞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九殿下赶上了一场好戏呢。”
他仍是一脸笑意,却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只见他朝一旁,神情古板、蓄有五柳长髯之人,恭敬拱手,朗声介绍:
“此乃国教青岚宗紫微峰峰主,赵乾坤赵峰主。”
二十年前,青岚宗曾助梁帝立国。
因感念其功,梁帝将其立为国教,终成南梁武林圣地。
多年来,青岚宗除向朝廷输送武艺出众的弟子外,还负有教导皇子武艺的圣命。
故萧绍瑜不敢怠慢,以师礼相称。
“久闻赵师威名,今日有缘一睹风采,实乃本王三生之幸。”
“九殿下武道废材之名,本峰主亦是如雷贯耳。”
神情古板的赵乾坤,竟然当面讥讽,连郡王的体面也不知照拂。
见微知着,若是说话之人非是皇子,他又当是何等的盛气凌人?
“呦呵,本王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萧绍瑜讪讪一笑,不愿与其针锋相对,心中却是一沉。
“素闻赵乾坤与太子相近,看来确是太子仍对本王不放心啊。”
李逸不过是青岚宗外门,不起眼的三等弟子。
他的入狱,断然没有理由惊动宗门大人物。
赵乾坤的出现,背后必然有着太子的影子。
《梁书·武帝纪》载曰:
闻变,帝夜驱济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