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朴似乎过于朴实,他并没有如刘广升所想,而是老老实实地说了“真话”。
“只是现场发现的布料,并非许氏名下的锦绣斋所出,而是沁芳斋。”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沁芳斋乃是刘氏的产业。
再具体点,恰是刘氏嫡脉长房的产业。
也就是说,沁芳斋的东家就是刘广升。
这一点,在济阴士族圈中不是什么秘密。
不用陈朴点破,诸氏家主便将视线纷纷朝刘广升汇聚。
看着刘广升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心中有种异样的畅快。
并对案情后续发展,兴致愈浓,甚至产生了某种期许。
“要是连他也扳倒了,那可就太妙了。”
若能借机一并扳倒刘广升,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利益瓜分的盛宴。
想想就兴奋难抑。
但这种情绪,他们尚不敢流露。
毕竟一切只是刚刚入戏,最终的结局尚不可预料。
“一派胡言!”
刘广升当即怒斥陈朴。
愤怒的他已然顾不上场合,更顾及不到对方郡丞的官职了。
若是就此推翻了沈贺的供述,那他冤杀许氏满门的合谋者身份,便大白于天下了。
在士族势力如日中天的当下,这个罪名可就捅破了天。
他注定难逃法网,太子也不会救他的。
“呈上证物!”
惊堂木突兀敲响,柳世权强势打断了欲加纠缠的刘广升。
“柳刺史,这是公然栽赃老夫,你可不能偏听偏信呀!”
面对陈朴,刘广升尚有嚣张的资本。
然面对刚正不阿且简在帝心的柳世权,则大为不然。
即使拥有皇族外戚的身份,他也只能喊冤罢了。
当年梁帝御极之初,奉行刚猛治国之策。
治乱用重典,这是无可厚非的,更是明智之举。
当时的柳世权,便是梁帝整治不法士族的急先锋。
他的手中是染过士族之血的,其中不乏皇族外戚。
而这也是梁帝虽然倚重于他,却也只能将其外放边镇,远离庙堂的难言之隐。
身居高位的士族中人,直斥其为“酷吏”,坚决抵制其人入朝。
其中为首者,正是尚书令谢宣怀。
十数年前,兰陵刘氏本宗的一名族人,便是毙于柳世权的重典之下。
梁子结得不可谓不深。
也正是因为这段往事,刘广升才会畏惧柳世权三分。
酷吏者,除了不畏豪强,多是清正廉洁之辈。
柳世权为官北徐州,除了清正廉洁,更是重农宣教。
州衙所在的钟离郡,可谓物阜民丰。
百姓皆呼之柳青天。
青天者,循吏也。
士族眼中的酷吏,百姓心中的青天,梁帝倚重的孤臣,清流一脉的砥柱。
这才是真正的柳世权。
“是否栽赃,本官自有定夺。
是否偏听,九殿下自能分辨。
公堂之上,岂容你喧哗!”
“你......”
柳世权面有刚毅,尽显边帅之果决,令刘广升支支吾吾不敢再言。
诸氏家主亦被震慑,大堂为之一静。
堂下左厢,不管是同属清流的李东阳,还是下品门第的范雍,皆于心中暗自佩服。
“柳公果非常人,魄力不减当年!”
在济阴这段时间,萧绍瑜见惯了上至太守沈贺、下至郡衙差役,对士族的曲意逢迎、卑躬屈膝。
无疑,柳世权的大显官威,不畏豪强,令其耳目一新。
其人确属,南梁朝野罕见的一股清流。
“为官当如柳公!”
萧绍瑜从柳世权的身上,也看到了重振朝纲、正本清源、整顿吏治的可能。
他默默地将柳世权的形象烙印于心。
而公堂之中最为神采飞扬者,舍化身迷妹的柳文菲其谁。
娇躯更显亭亭,黛眉如画,水眸望穿。
她以身为柳世权这等慷慨男儿之女而骄傲。
她眼角眉梢的,那抹若隐若现的英气,更显不凡。
陈朴似乎是,畏惧于柳世权的官威。
他颤抖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撕扯过且不规则的布料,并颤抖着递交走来的柳文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