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卫军中,有陛下心腹,何须大动干戈。”
苏霖之眉目低垂,心中暗暗想着。
他猜测,梁帝也许要动用底牌了。
时值梁魏两军对峙,动静不宜过大。
若萧锋锁拿了谢宣怀,谢韬绝不会坐以待毙,必反。
一旦对面的魏军,发觉了梁军内乱,势必提前发起决战。
届时,梁帝布的一手好棋,便算毁了。
“传朕旨意:
朕自觉难支,即刻起驾返京休养。
着尚书令谢宣怀,督左卫军固守大营三日,佯装主力迷惑魏军。
三日后,可酌情便宜撤军。”
梁帝未如苏霖之所想,而是别出心裁。
一名棋手,若因循守旧、按部就班,对弈者便易于摸清路数,预判落子。
梁帝嗜好于棋,棋艺之精湛堪称国手,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跳出危局么?”
苏霖之低垂的眉目微微一动,颇觉意外。
与左卫军分开,确可破除内外夹击之劣势。
然而抢先掌控左卫军,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于武道艰涩,他近乎一窥而悟。
然于兵家谋略,却非术业专攻。
他猜不透梁帝,一旁须发怒张的萧锋也猜不透。
乘着夜色的掩护,梁帝踏上了返京之路。
......
“伯父,陛下的龙体,难道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么?”
骤闻旨意,谢韬猜测道。
梁帝的脉案日重一日,所用药材亦是越来越名贵,且皆有续命之用。
谢韬如是猜测,不足为奇。
难抑心中的兴奋,他继续说道:
“若联合魏军星夜追击,必能......”
他想说,必弑梁帝。
正在思索的谢宣怀,沉声斥责:
“糊涂!”
见伯父发怒,谢韬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颇觉委屈。
谢宣怀所虑,远比他要深得多。
见他仍是一脸不解,遂分析道:
“若陛下果真病入膏肓,他急着返京必为安排后事。
所谓后事,自然是传位太子殿下。
如是,何须联合魏军?”
“若如此,伯父当为托孤首臣。陛下没有理由相瞒,也应一并返京才是。”
不经意间,谢韬说中了要害。
谢宣怀主尚书省,掌全国政务,必为托孤之臣。
其乃太子岳丈,待太子登基,便为国丈,理当居托孤首臣。
闻言,谢宣怀面色稍缓,略略颔首,又说:
“你能想及此,也算没白历练。
然陛下所虑,岂能止于此?
陛下返京,谁留守大营,可挡魏军?”
“非伯父莫属!”
“此其一也。
待到太子殿下登基,惟有本官领重兵于外,不会令其猜忌。”
说到此处,谢宣怀不觉间昂起头,挺起胸膛,傲然风发。
“伯父之才,经天纬地!”
谢韬适时奉承。
论阿谀谄媚之道,他可是此中高手。
人无完人,亦并非一无是处,总有擅长的领域。
只不过他所擅长的,属旁门左道,君子不为。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若陛下之恙未入膏肓,又当何解?”
谢宣怀话锋一转,颇为高深莫测。
“这怎么可能?脉案所载清楚明白,所用药材契合病症。”
谢韬想不出有何异常之处,他目光疑惑地看向了谢宣怀。
“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你的对手,是陛下这等旷世奇才,尤其大意不得。”
“小侄愿闻其详。”